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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陵。

坍塌的乾陵内部,仍附着往日的辉煌。

降臣行在石廊中,手掌攥紧。

马上就能看到他了……

马上就能知晓他是不是还活着了……

但人没了心,怎么可能活呢?

降臣又矛盾,又挣扎,俏脸上的神色憔悴至极。

李星云行于其后,脸色凝重。

在这石廊上每走一步,胸腔中的心脏,跳动地更猛烈一分。

袁天罡,世人都道你功过难评,我也理不清对你的感情,爱不愿意,恨不彻底,我感怀于你赠与的心跳,但却又痛恨于你的掠夺,如果生于盛世,我们都不被命运裹挟……

我会叫你一声师父。

心中思绪纷扰,此时的李星云已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了。

若他还活着,自己究竟是该喜还是该悲……

临近了,降臣的眼睛很快便蒙上一层水雾。

李星云的步子顿住,身形颤抖。

九十九级阶梯下,那道身影跪着,面向雕金龙头。

此一来,便是断了降臣的念想。

望着面前颤着身躯的尸祖,李星云轻叹一口气。

“尸祖,是晚辈判断错了……”

转身,李星云的脸色亦布上阴霾,复杂的情绪压的其喘不过气来。

走回石廊,见降臣没有跟来,李星云扭头问了句:

“尸祖,您不走么?”

降臣粉色发丝无风自动,语气轻柔道:

“你先走吧……我再陪陪他。”

李星云闻言,转身继续行于长廊,心跳归于平静,走出了乾陵。

偌大的乾陵,只剩下降臣一人坐在守在其身后。

“大帅……”

“外面有个人,很像你。”

“说话像你,行事像你。”

“他说他是你的影子……你什么时候藏着一个影子……”

“他肃清了天下……甚至没有皇帝了……百姓过得都很好……”

“四年前我去陈仓街上,买了只小王八,你知道我给他起的什么名字吗?

注视着眼前孤寂淡漠的背影,降臣再也扼制不住泪水。

“我叫它小帅,它陪我……肯定比你陪我的久!”

“袁天罡……你再不出来,不良人都发臭了!人人喊打……”

“你起来啊……大帅,再陪我一百年……我不贪心的,你何时见我贪心过?”

降臣絮絮叨叨,眼泪不断涌出。

不知过了多久,她知道眼前这道萧瑟背影不会再站起来了,便将胸前所佩戴的开元通宝搁置在石砖上。

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转身,少女背影同样孤寂,就这样行在长廊上。

快要走出乾陵时,她猛然抬起头,金粉色瞳眸透露出一丝羞怒。

而后很快转身,重返“袁天罡”的尸体前。

摸过去,触感却是无比的软糯,如同摸到一团棉花上……

“不良帅!!!”

少女怒音出,环绕在整个乾陵,余音不绝。

终是被识破了。

林旺这粗心的小子,给乾陵假身穿的衣物,没有一点做旧……

……

缠山村后山。

山坳子里接连数日都有怨鬼般的惨叫声。

四年前的兵灾,致整个缠山村的村民惨遭屠戮。

溃军,曾是假扮天罡军的洛阳军队。

在四年前便被镇压坑杀。

但缠山村死去的人,却是再也不能醒过来了。

县衙曾派出过府兵清理过村子里腐烂的尸体。

如今的缠山村,蒙尘许久,是空无一人的荒村。

周遭村镇,也有不乏惨遭兵灾的百姓。

但因为事后官府的赔偿额度巨大,事情也便揭过了。

唯有缠山村,是被绝了种的。

百户人家,没有一个活口。

如今算作盛世,流浪乞儿不多,这荒村,也就无人踏足半步。

“七煞……”

“七煞……”

深夜,山坳子里又有古怪声音传出。

三个十几岁的少年,仿佛未听到这恐怖的声音,直直走进缠山村。

“虎子,咱仨,真要在这鬼地方练胆啊?”一个穿着白色绸衣,略显清瘦的少年哆哆嗦嗦道。

“怕个屁,你要是不敢,现在就回去!”

被称作虎子的少年,身子骨稍壮,轻蔑开口。

“好……好,俺这不是,怕俺爹着急么……”绸衣少年尴尬道。

还有一少年,样貌平平,但依稀可从其样貌里辨别出,此少年正是李甲几年前从兵灾中救下的张平。

四年前在缠山村, 他因上茅房躲过一劫,之后待李甲未归之际,半大小子从田间跑掉,最终被远处一寨子收养。

这几年,他胸中一直有愧,若非那大侠为了救自己,也不会因为未赶回缠山村,而导致刘家一家子人身死。

“哎。”

轻叹一声,张平迈步走进了村子,手中拿着一沓纸钱。

他要给刘家人上坟。

虎子一扬眉,看着阴森森的村子,心里有些发怵。

但仍是迈着步子跟上,毕竟在小弟面前不能丢份。

绸衣少年缩了缩脑袋,看着二人远去,心中有些害怕,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三人行于黑暗中,荒村中到处结着蛛网,一不小心就会沾上些。

“张平,你那恩人家,到底在哪?”虎子语气有些急促,他总感觉有道目光盯着自己。

“快了,快了!”张平吞了吞口水,手中忽闪忽闪的油灯无法带来任何安全感。

三人终于走到了刘家门口。

木门上长着青苔,没有上锁,只有半个插销挂在门栓上。

张平将油灯往上打了打,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木门。

“嘎吱——”

门被推开,油灯映照下却忽地有道黑影闪过,三人神经皆是一紧,无比紧张地环伺着院落。

“谁!”

“何人装神弄鬼!”

虎子双手发颤,将腰间别着的钝短刀抽了出来。

“吧嗒。”

水滴在绸衣少年的脸上,少年摸了摸,有些粘稠。

心中一慌,他便哆哆嗦嗦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黑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张平……张平!”

绸衣少年仰着头,带着哭声道。

“怎么了?”

二人听着其声,都有些慌乱。

“灯,灯!”绸衣少年激烈道。

张平这才匆匆把昏暗的油灯往上方打去。

只见一个浑身无毛,面目似人,却青面獠牙的东西,吊挂在桃树顶,一眨不眨地盯着三人。

“七煞……七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