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施这段时间代政的威名已经传播了开,圣心的百姓都清楚,她就是下一代圣心帝。
所以,一听月施带着冷意,不怒自威的声音,场子里热闹的氛围瞬间静了几分,隔壁的看客都不敢继续闲谈了。
倒是身旁坐着的范泽言,见到月施动怒,眸色深了深,一脸无所谓的笑容,懒懒靠在椅背上看戏。
月施哪儿能不知,这厮就是故意的,想要试探她和月守御的关系。
反正她也不想藏着掖着,所以将计就计,看看这个假假范泽言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貌似月守御并不想在范泽言面前暴露他们的真正关系。
“臣在外执行任务时,确实遇到过几位隐世而居的戏曲大师,因为他们不属于教坊,也不属于任何组织,所以演唱与否全凭他们的个人意愿。陛下此前也提过这方面的意愿,只是陛下仁德,不愿以权压人,所以才做罢。”
这话回得不卑不亢,甚至有些强硬,完全不惧月施,言语间仿佛在谴责月施的咄咄逼人。
不单是说话,月守御看向月施的表情,也是毕恭毕敬,拱着手,一脸正经。
仔细看,眼底满是不赞同,像个大胆直言的忠臣谏官,完全不在意月施在外的颜面或者威严之类的。
见到月守御的回话态度,范泽言疑惑了,对自己之前的猜测又有些琢磨不准了。
难道,帝女和月守御,不是他认为的那种关系?
还以为抓到了月守御的软肋,莫非是他猜错了……
对方是从未在公共场合驳过自己颜面的月守御,所以这番话,听在月施耳里,就是这个意思——
月守御,不想公开他们的关系,至少不想让范泽言知道。
可能是人陷入热恋之后,脑袋有时候总会宕机一下,从来都被人捧着的月施,只觉脸上有点烧。
但毕竟是经历过两世的人,生气归生气,还是立马意识到,这个范泽言肯定非常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到,让实力位于九州顶尖的月守御,也不得不小心提防。
归墟阁再强大,也不至于随便蹦个人出来,就能让向来呼风唤雨的月大卫长,忌惮成这样。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假的范泽言,不仅出自归墟阁,而且在归墟阁的身份还非比寻常。
那么问题来了,月守御能认出范泽言是出自归墟阁,以他的见识,这点不奇怪。
但,月守御是怎么知道他的具体身份的?
除非——
月守御对归墟阁的内部人员构造,十分熟悉。
试问,一个七岁身受重伤,连自己中毒都不记得的,之后的十来年,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圣心皇宫的人,有多大概率,能对神秘莫测的归墟阁,了解得如此透彻。
虽然月施很不愿意相信,但答案很显然,只有一个了。
月守御七岁被救下时,说了谎,他根本没有失忆。
而这个谎言,还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分析出这个无法反驳的事实后,月施联想到了一些更加细思极恐的东西——
月守御谎称自己失忆,被父皇母后救回圣心,身为归墟阁之人,还忍辱负重,在后宫当一个小小太监,逐步获得了父皇母后,乃至她的信任。
他不会一直在想,借圣心之力,向从前的仇人报复吧……
圣心对上归墟阁,无疑是以指挠沸,下场可想而知……
月施越想,心头越加发寒,连带表情都变得难看了,周围人以为她动了真怒,都不敢做声。
她可以接受月守御保留自己的秘密,但绝不接受欺骗和利用。
月守御光想着怎么掩盖他和月施的关系了,这几日他和范泽言相处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被套了话去。
所以,他以为月施仅仅是因为他不肯公开而生气,全然没有察觉到月施眼里的怀疑和失望。
但,范泽言看得很清楚。
所以——
“殿下,陛下派人来寻我去御书房商讨书院之事,但听戏的时候,酒家的马车都租定了,根本没有多余的。若是殿下不弃,可否捎带我一程?”
“可以。”
月施在心头对这种如此明目张胆的乘虚而入,翻了几十个白眼。
月守御的问题急不得,这个范泽言绝对有大问题,不如借此机会好好探查一番。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月守御,月施挥袖离去,范泽言在后面慢悠悠地跟上,还回头冲月守御抛了个小人得志的笑容。
月守御见月施毫不留恋的模样,慌了神,心里突然没了底。
这还是第一次,他完全不明白月施生气的理由。
本来,依照他们的默契,月施应当知晓他这么做的原因。
月施不是无理取闹的那种女子,能有这种表现,说明她非常生气。
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时间让月守御多想,身体的反应快过思考,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没错,他作为帝女近侍,贴身随行再正常不过,有什么误会,一起回鸣凰殿之后可以解释清楚。
然而——
“本宫的马车狭小拥挤,容不下更多的人了。进门前,本宫便看见了月大人的马车在外候着,想来是不必进本宫的马车受委屈。”
月守御还没踏上车板,就听月施清冷的音色从厢帘中幽幽传来,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宫中数十名御匠,花费数月,纯手工打造,以金丝楠为车架龙骨,汉白玉石嵌连,点缀着血珊瑚和翡翠,粉白的车帘和窗纱边缘细细缝着连串的珍珠流苏。
四匹精心训练的雪白兽马,额头都饰有一面镂空点翠的金片当卢,皮毛光亮顺滑,身姿矫健,双目专注警惕。它们不仅是坐骑,更能充当防护的战力。
车内有壁柜、茶台和软榻,冬能熏炉烤火,夏能置冰纳凉,是圣心帝为自己不能修炼内力的小女儿特地打造的,可谓是舒适至极。
哪怕是圣心帝自己的御驾,都不会比月施的这辆马车强多少。
还狭小拥挤?
被当街拒绝,周围已经有些目光聚过来了,月守御只好放弃和月施同车的想法,吩咐邓元驾车,跟紧月施。
这个范泽言表面是不停地和他拉近关系,实则处处打探他的隐私和过往,如今竟敢拉扯上月施。
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肯定让他死得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