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苍翠黄水流,稻粱田陌把锄头。春种百谷秋收籽,安居乐业喜悠悠”。
红日高照,沃野千里。一位白发老人,精神矍铄,半挽着裤腿在田间插秧。广阔天地,悠悠我心,空间中除了这位老人,再无他人。
神魂飞驰,元神聚形。老人抬眼看见翼儿,乐呵呵地放下秧苗。清风拂荡,和煦温暖,稻田中荡起一股暖风,老人瞬间飘到他面前。
“哦?有客来了,倒是稀奇啊,呵呵!”
绿草青青,垂柳依依,老人话语刚结束,翼儿身后突然冒出了一棵柳树,草地上出现一张石台。
茶香弥漫,沁人心脾。闻见这股茶香,瞬间让人忘记了世间烦恼。
“小客既然来了,总要饮杯茶再走。来,坐下说话!”
老人手指茶台招呼一声,短褂仙气飘起,一股无形力量朝周围散去。也许是眼花,千里沃野瞬间变成青灵山脉,滔滔黄水蜿蜒流淌,让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幻?
“难怪今早鹊鸟乱鸣,原来是东都有难。我族青灵源力,怕是多年都没有见过了,不妨事,不妨事,坐坐!”
老人自言自语,自顾坐下饮茶。见翼儿愣愣地站在原地,又朝他挥了挥手。
“贯日之气,千秋万载。世间正道,浩浩煌煌。小客先尝尝这杯忘川之饮,东都的事自有分寸。”
老人看出翼儿心中所虑,说话云淡风轻。石台茶壶自起,替他斟满一杯。翼儿想开口说话,不知什么缘故突然失语。
圣哲气场,比云隐先生的贤者气场更进了一层。这不是那种逼人的压迫感,而是温润的教化之力,是发自内心的信仰之力。
“后裔子民,循《炎黄古卷》开化。奈何人心私欲,竟有如此是非,万万年来三界犹是纷争不休。今日小客来到祖境,凭的是善念和勇气,也算与本皇有缘。饮了这口川泽,心中自有天下。来,来,来。”
老人举杯与翼儿对饮,说完闭目微笑,轻松淡然。
圣光出界,眼前景象变换。贯日千秋剑在剑鞘中颤鸣不已。青灵山中飞出一轮红日,降临在东都城上方。
黑夜变成白晨,四座大鼎处火光冲天,两派人马正在厮杀。火光中透出几道身影,似乎看见了云隐先生和布袋和尚,正从空中急速飞往菡阳宫。
景象切换,紫光殿地基脱离地表向上漂浮,宝顶光柱交汇,大鼎射来的青色光柱炸出一片朦胧。绕着光柱,四条人影正在斗法。
张恪远发狂撕扯《炎黄古卷》,段莫文手中举着传国玉玺。云隐先生则是手捧《尚书》昂首吟诵,大和尚端坐莲台,袈裟不断闪出金光,八尺佛光普照众生。
一师一相,一僧一将,灵界最高级别的修行士之间的斗法。广场士兵何曾见过这等天人境界,吓的不敢出声,远远的退在一旁。
眼见此状,翼儿心中狂跳不止。正邪两道顶级高人之间的比拼,事关全城百姓安危,更关系落花洲的千秋命运。
他紧张的抓起茶盅猛喝了一口,狼族武士有阵前饮酒的习惯。祖境清茶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元力,川泽之水进入喉咙,竟能感觉到烈酒滋味,这味道和镇水关麦酒的口感简直一模一样。
老人抬手睁眼,圣哲之气充盈天地。贯日千秋剑自飞出鞘,飞到老人手中。与此同时,“日月节气罩”、“双翎辟水披”、翼儿身上的五族脉理、五境域气、器魂灵修,甚至连躲在悬尘之门里的元魂之心,都被老人一并抓在手里。
祖境元神重塑,双域分身共存,柳荫下翼儿端起了第三杯川泽之水。
“世间之争本是虚妄,炎黄血脉天地永存。”
老人乐呵呵地端杯饮茶,手中宝物化成圣光冲出了这片空间。
东都嘈杂声归于沉寂,紫光殿稳稳落回地面。青灵山飞来一轮红日,日晕投射在城池中。贯日千秋剑聚集祖境圣光,化出了最强的浩煌剑气。
大鹏金翅鸟去形化剑,刺破苍穹发出撼天一击。红霞衬日,日月结气。风水七宝到了老人手中,迸发出无穷力量。
一轮冲击波以皇城大殿为中心,在城中荡开。翼儿灵界本体的身形骤然变大,白狼啸天,再变神雷山神。
剑气斩断冲天光柱,传送门不及成形迅速溃散。四处飞散的书页重新装帧,古往今来的历史重回卷文。
化出弥勒佛法相的大和尚笑嘻嘻地看着回到手中的《炎黄古卷》,张恪远袍服开裂,赤身裸体地趴在青砖上。龙骑大将军段莫文兵器折断,卷缩在在地上战栗不止。
云隐先生走上前捡起传国玉玺,回头与布袋和尚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
“小客,醒来吧。三川汇流,百谷丛生。正巧你带着这把剑,就借它来用用。呵呵!”
老人叫醒翼儿,翼儿睁眼时晕晕乎乎,刚才经历的一切似乎隔的好远,又像离的好近。
心潮澎湃,大有一股意犹未尽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虽说他少年时曾进过神雷石陵,与阿利烈元神见面交谈,以后又进过几次天元圣母的神域,然而这些都属于意域之旅。
像今日这般既在意域又在灵界的情况,别说经历过,就是想都不敢想。
好厉害!这才是真正的浩煌之气。刚才老人挥剑的一瞬间,几件宝物聚灵合体,仅仅一剑就够了。
原来这些神兵法宝可以合力使用,拜老人赐福,从此他也能跨界分身了。
师僧将相,四位顶级大师纠缠半日,都不如这一剑来的痛快!
青青禾苗,种田老儿,百谷祖师,神农老祖。翼儿突然灵醒过来,赶紧跪下“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感悟到老人身份,失语状态瞬间解除。
“炎帝老祖在上,给您叩头了。”
“好,好!爷爷见了你甚是欣慰,你去吧。”
祖境灵光闪耀,圣哲气场挥扬。杨柳春风和煦暖日,神农炎帝悠悠地站起身,重新扛起锄头,乐呵呵地消失在虚空中。
青灵山下黄水滔滔,落花龙脉代代相传,百谷精华润土,煌煌文气教化。这片土地受天神老祖护佑,国祚永昌,万世不朽。
“春种秋收,天地养民。小客,大道自在人心,你已种下谷种,日后自能开花结果。哈哈哈!”
紫光大殿,东都标志性建筑重新恢复原貌。大鼎鼎光消散,街道上的大火渐渐熄灭。大殿广场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师一僧身上。
云隐先生将传国玉玺交给布袋和尚,一眼看见翼儿,欣慰地说道。
“反贼岂能逆天,小友自成圣心,救满城百姓于水火,老夫甚为感念。此间大事已了,本师也该回去着书立行了。再会!”
说完对空一指,宫墙外飞来一群喜鹊,落在头顶喳喳鸣叫。贤气开动,喜鹊伴飞,悠悠飘起朝皇城外飞去。
“阿弥陀佛,先生善举功德无量。此番出山,老衲代东都百姓谢过了!”
大和尚双手合十恭身三拜,目送云隐先生远离。合掌之时,佛光八尺,传国玉玺和《炎黄古卷》自浮于空,庄重吉祥!
“幸得大国师明察秋毫,早已准备,奸相如若得手,东都万年基业恐怕要毁于一旦了。”
太峨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司徒近墨心情激动,颤巍巍地领着朝廷重臣朝拜传国玉玺。布袋和尚见状走过去也站在群臣中。
今日午间,翼儿在酒馆中喝闷酒。一众朝臣就收到了布袋和尚的亲笔信,说今晚子时天狼食月,紫光大殿将有大事发生,请列位大人移步同往。
龙相寺受封国寺,布袋和尚真佛一般的人物,与落花龙家有三代交情。他虽有国师之名,却绝少干预朝政。突然写这么一封信,自然不会有假。
几位重臣见信后坐卧不安,掐着时辰赶到皇城被龙武军挡在门外,说没有相爷和大将军手谕不得进宫。直到四角灵光冲天,天地大动。军士全往大殿集合,这才趁着慌乱入内。
赶到时,紫光殿浮空旋转,师僧将相捉对斗法,真假贤者对峙较力。人族世传《炎黄古卷》,皇帝信物传国玉玺纷纷亮相,绽出无上灵光。
僵持之际,菡阳宫晃动的越来越厉害,出现山崩地裂之象。众人只道天塌地陷,世界末日。忽见一把农锄掘开夜幕,红光中蹦出一位少年。上古大帝附体,天子神兵再现,一剑斩平纷繁乱象。仔细一看,原来是当日大闹金殿的狼族小哥。
至此真相大白,东都起祸全是张相爷阴谋,私调龙武军入城,不是为稳定局面,而是拥兵自重,妄图篡位。
“诸位大人,大鼎殿下昨日驾薨。传青元王口谕,内阁首辅张恪远勾结龙骑大将军段莫文谋反,着令即刻擒拿。
命兵部尚书司徒近墨接管龙武军帅印,撤军城外。抗命不从者就地问斩!郑大人,守卫内宫的事由你接管。东都拨云见日,朝廷的事往后还要仰仗各位。”
大和尚运气发声,这话一出朝臣将领再无异议。南宫守望羞愧地涨红了脸,赶紧躬身称是。
翼儿听到这里心里全明白了,好啊!大和尚真有你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你才是那只黄雀。
中阳皇帝驾崩,龙相寺诵经守灵,布袋和尚看似脱离红尘是非,实则藏身暗处后发制人。抓住奸相妄图摧毁东都的事实,好过口舌分辩。今晚揭开锅盖,可谓真相大白。
他把云隐先生请来,是要增大我方胜算。守住紫光殿就能调动城心灵髓,确保东都不失。
今晚张相爷不给这么一个机会,怎能一举清剿乱党?
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居然惊动了神农炎帝,祖境神灵无时不在守护黎民苍生,翼儿能有这般造化,即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张恪远被军士用绳索绑成了粽子,挣扎中心有不甘,破口大骂。
“秃驴,赶紧给本相一个痛快。老夫咒你修行入魔,坠入十八层地狱。”
骂完布袋和尚,紧跟着又骂起了翼儿。
“小泼猴,都怪老夫手软,那晚见面鸠毒毒不死你,就该手刃你头。本想借你一用,哪知沦落如此?可惜本相多年心血。”
翼儿一听就不乐意了,走过去狠狠地踢了他几脚,骂道。
“呸!亏你是三朝老臣,不知忠心侍奉皇室,暗地里阴谋造反。落到这个下场纯属活该。就说那天书房的茶喝起来怪怪的,小爷早就万毒不侵了,呵呵!”
翼儿第一次去相府,张相爷道貌岸然给他讲了一通大道理,如今想来真是阴险之极。
“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本相侍奉朝廷多年,始终是个奴才。中阳皇帝色迷心窍,坠入魔道,人人当可诛之。
除掉暴君,让我儿承继皇统,必能干出一番丰功伟业。你等自诩正道,岂不知龙王、镇南两王必反,朝廷终归是要换主的。即便张家不坐这个皇位,也该由别家来坐。
本相落败不怨别人只怨自己,一番苦心自有天地可鉴。哈哈哈!”
张恪远横下心说出一通狠话,布袋和尚听了连连摇头,捻动佛珠,出言回道。
“阿弥托福,罪过,罪过。障由心生,恶因必结恶果。东都妖孽横行,相爷也成魔头了。押下去吧,待青元殿下回城再定你罪。”
“秃驴,你笑我是魔头,你何尝不是?不烦动手了,本相一世英名,岂能辱没在你等手上。老夫这就去也...”
张恪远大叫一声,面部狰狞抽动,身体白气窜流冒出一层火焰,犹如白磷焚尸,瞬间气化。
魂尸自解,畏罪毙亡,这是连魂魄都不留的自毁迹象。
布袋和尚无奈地摇摇头,念声阿弥陀佛,俯身捡起一颗黑色舍利,收了起来。修行高士火化后皆有舍利呈五彩之色,张相爷心入魔道,虽然修成贤者之气,终归遮蔽不了狼子野心。
军士来报,后殿擒住相爷公子和家人,司徒近墨下令押去死牢,群臣又是好一顿臭骂。谋反之罪株连九族,翼儿与张公子颇有缘分,本想替他求情,见状只能作罢。
兵部衙署连夜升堂,龙武军撤出城外。南宫守望立功心切,自请即刻赶赴太极城迎接青元殿下。
一众朝臣进入紫光大殿,殿中点起烛火,传国玉玺和《炎黄古卷》摆上御座,大和尚领着众人叩行大礼。各位尚书将领接了命令分头行事,东都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翼儿自衬不是朝廷官员,众人走后干脆跳上殿顶看月亮。乌云散去,月光洒落,望着放在旁边的雪玉箫和贯日千秋剑,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落花皇脉传承万年,差点毁于一旦,其实都与中阳皇帝的恶念有关。三界生灵本出一脉,为何总有纠纷争斗?
雨竹城大军北上,奸相死前说龙山王也有反心?当务之急得赶紧去少极城一趟。
龙山王是中阳皇帝义子,发生这么多事情,他未必知情。少极城扼守边关,地势险要。趁着龙山王尚未起兵去探探虚实,这趟差事自己最合适。
罢了,踏入江湖就没有退却的道理,武士信仰不在弓马而在黎民。
他想到这里,跳下殿顶,朝门里大喊道。“大和尚,我先去少极城了,张公子对奸相之事不知情,能不杀就不杀吧,我这里替他求个情了。”
说完不等回话,驾起御风术往西飞去。东都大局已定,自己的事也办完了,这么做也好早早摆脱是非。
落花文明远远胜过草原,高人大士个个老谋深算,正邪两道难以一眼分辨,时局发展更是瞬息变化。事情不发展到最后一步,真想不到相爷才是幕后黑手。
自己卷入其中,既像是引子,又像是棋子。风婆婆、大和尚和张相爷其实都利用了他。
东都几日遇到这么多事情,不免令人头痛。然而使命担当,必将履责于行。
逍遥御风,我心畅飞。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