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诗?展诗?”杨甜一连叫了我两声,我才从回忆里跳回现实。
“你要走了吗?”我问。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是没什么事,可以下班了。”杨甜捧着资料站起来,“对了,展诗,你要不要再尝试做做美甲?”说着,她再次向我展示她的双手,“这么漂亮,疼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只是笑笑,没做声。
我目送杨甜出了我的办公室,一转头,便看到休息室的门是开着的,容时就坐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朝他走过去,说道:“你起来啦。”
容时眨了一下眼睛后,目光转移到眼控仪上,对我说:“小展诗,你以前不是也愿意做美甲的吗?”
“你听到啦?”我举起双手给他看,“我本来的指甲就很漂亮啊,才不想花几个小时去做受罪。”
“是——吗?”这两个含糊不清的字,是容时自己发出来的。要不是我和他离得很近,我根本不会听到。
“当然是了。你没做过自然不知道,做美甲无论是在本甲上做还是在甲片上做,都要做建构,那个紫外线灯烤着很疼的。”
他没说话,倒是闭起了眼睛,仿佛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赵方旭跟着容时从休息室出来,问我们要不要回家。
“回!”我肯定地说,虽然公司是自家的,可我也不愿意加班。其实要是只有我自己的话,加不加班无所谓,可我现在不是带着容时一起上班吗,我加班,容时还要等我。那我自然不能让他陪我加班了。
回家前,我让赵方旭陪着容时在车上等我,而我自己则去公司本部的店里搜刮了好多好吃的。
以前有容时亲自给我做好吃的蛋糕,现在不行了,我想吃,只能“自力更生”,自己找家童话蛋糕坊去拿。
我挑好蛋糕再上车,就看见容时抿着嘴冲我傻笑,我摸了摸他的头问:“傻乐什么呢?”
他的角度看不到眼控仪,自然没办法回答我什么,只好朝我眨了眨眼,以示回应。
我系好安全带,又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容时身上的束带, 才让赵方旭启动了汽车。
路上,赵方旭跟我讲容时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
我侧头看容时,他闭着眼睛安安静静靠在轮椅上,仿佛赵方旭口中的容时不是他。
我攥着他的手,感受到他的指尖似乎传来微弱的力量。
也许其实什么力量也没有,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车开到家门口时,我发现,家门口站着一个陌生女子。
我先下车,询问她来找谁。
她满脸笑容地对我说,“您是展诗女士吧?我是您先生请来给您做美甲的。”
做美甲?
我回头看向车里的容时,他也正看着我,见我望向他,便朝我扯了扯嘴角。
还真的是容时请来的美甲师。
我跟他说了做美甲不方便,可他还是找人来给我做美甲了。
我不忍拂他的好意,领着美甲师先一步进了家门。我知道,容时不会想让外人看到他下车时完全“任人摆布”的样子。
美甲师在客厅摆开阵势,开始让我挑选做什么款式的时候,赵方旭才推着容时进屋。
门锁被打开时的语音提示吸引了美甲师的注意,她朝门口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身体有些歪斜的容时。
她惊讶地皱起了眉头,嘴巴也微微张开,似乎要说些什么。
我怕她会开口说一些不好听的话,惹容时伤心,便赶紧拉着她请她给我介绍时下流行的款式。
“展女士,我这儿有一些图片供您参考,您可以先挑挑看自己喜欢什么类型。”
赵方旭推着容时从我们身边经过,他示意我先带容时上楼换身衣服。
容时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目光的灼热。我想他是开心的,自从他几乎全身都不能动以后,他很少能为我做些什么,而这回,他自作主张请来了美甲师,算是他近期为我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了。
我选好了款式指给美甲师看,她点点头,随即又给我提了些意见,“你选的款式很简单,要不要贴些小亮钻来增加立体感?”
我摇摇头,“贴钻会凸出来一截,很容易挂头发之类,我不喜欢。”
“其实时间长了会慢慢习惯的。”她又说。
我还是摇头,“就要这种平面的就可以了。”
美甲师没再劝我,但是在贴好甲片开始修剪合适的长度的时候,她又对我想要保留的长度有所异议,“这也太短了吧?这么短没那么漂亮了。”
“没关系,漂不漂亮是其次,方不方便更重要。”
做美甲的过程其实挺漫长的,美甲师让我打开电视随便看看。我对电视倒没兴趣,只是时不时抬头看向楼上,容时上楼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不知道他几时出来。
不过,今天家里有外人,容时大概是不下来了。
美甲师见我不看电视,便随意地与我聊了几句,她聊的都是一些美甲方面的事情,我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做美甲和做蛋糕一样,其实都是美的创造。
“是呀,我每次给顾客做美甲的时候,都特别享受。不过,现在好多顾客都喜欢贴钻,真正像你一样能让我画些图案的,反而是少数。”
美甲师拿着细细的“小毛笔”在我的指甲上勾勒着,透过她认真的眼神,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容时,他在蛋糕上细细作画,画出他对我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