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时还是摔到了地上。
我跪在地上,想扶他又不敢扶,我怕他要是受伤的话,我一扶,他会伤得更严重。我只能哭着喊赵方旭上楼来。
容时一直是看着我的,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忧伤。
“容时,等一下赵方旭上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我们再起来好吗?”我好像是在安抚他,其实是在安抚我自己。
容时是不能动了,可是他的感觉还在,刚刚怎么摔的,摔疼哪里了,或者说有没有摔伤,他自己都清楚,可是他完全没办法表达自己。
赵方旭还在爬楼梯的时候,容时的身下渗出一片水渍,我看了一眼,从轮椅上拿来很多纸巾放到地上去吸水。容时不喜欢自己这样的,我必须赶紧把他身下清理干净。
可是紧接着,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来源还是容时的身下。
这不是几张抽纸能解决的问题了。
容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周身散发出一种仿佛是刑场上等待受刑的犯人一般绝望的气息。
容时啊,我的容时,为什么要遭这份罪。
还有,我刚刚为什么要下楼去拿眼控仪,我陪着容时,让赵方旭拿上来不就行了吗?
我跪在地上,狠命地捶打自己的腿,展诗啊展诗,你要腿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跑得不见踪影的吗?
“展诗,你干嘛?”赵方旭终于上来了。他看我一眼,然后对我说:“你去把轮椅扶起来放好,我看一下他有没有受伤。”
赵方旭仔细检查了容时的身体,万幸,容时没有受伤。
赵方旭抱着他的上半身,我托着他的下半身,我们合力把容时往轮椅上放的时候,容时拼命般“吼”出了一个字:“不!”
他的眼角有一滴泪滚落下来。
“怎么了,容时?我们先坐到轮椅上,再去卫生间洗洗干净。”
我安抚着他的情绪,想让他先坐到轮椅上。
他拼命摇头——当然,在我和赵方旭看来,他的头只是有些轻微的抖动,那是几乎看不出来的抖动,只有我和赵方旭这样天天陪着他的人才能够觉察。
我和赵方旭对视一眼,没有把容时放上轮椅。
他似乎是放下心来,呼吸没有刚才那么急促了。
我把眼控仪拿来,听他说他的意思。
他看着屏幕,艰难地“说”出:“洗澡。”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多余的什么都没说。
其实他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洗澡的,刚刚才发生了失禁的情况,万一一会儿还会再有失禁发生,洗澡确实不太方便。何况,他不肯坐到轮椅上,如何去浴室也成了一个问题。
赵方旭看看我,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行,小时总,我先帮你洗澡吧。”
赵方旭从抱他改成了背他。我把容时的双臂摆到赵方旭肩前,赵方旭拖着他的大腿慢慢起身,我也在后面护着他的腰。
我和赵方旭把容时护送进了浴室,赵方旭把他放到了浴室的洗澡轮椅上。他还是咿咿呀呀不愿意,但这回我们没办法听他的,他也只能任凭我们的“摆布”,软绵绵地靠在轮椅上。
我和赵方旭一起帮他洗了澡。在擦干他身体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小腿处多了一片淤青。
赵方旭也说之前没有这片淤青,大概是刚刚摔倒的时候磕的吧。
我心疼地看着镜子里的他。他的坐姿一点儿也不端正,头也被赵方旭拨到左边斜靠着轮椅,嘴角时不时又有口水溢出。
样子挺狼狈的。
可即使是这样的他,我也仍旧喜欢。
因为容时,始终是我的容时呀。
赵方旭帮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后,直接把他抱上了床。我则拿着吹风机就在床边给他吹头发。
他的身体不能动,头发倒是没有停止生长,刚洗过澡,湿漉漉的头发越发显长。
我一边给他吹头发,一边把玩他的头发,例如把头发穿过吹风机的洞里,或是拿着我的头发和他的头发打个结。
他虽然看不到我的操作,但他知道我每次都怎么玩。所以一般也很乐意让我玩他的头发。他说过,每次我给他吹头发的时候,是他最放松最舒适的时候,他喜欢被风吹的感觉,也喜欢我跟他亲密无间。
可是今天,吹完头发,我却发现他的表情僵硬,全然不似平常那般。
我拿着梳子认真地梳理他的头发,“容时,你在想什么呢?”
容时看着眼控仪开始眨眼,好半天终于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小展诗,你说,我试的那些药,到底会不会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