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过世以后,我和容时已经很久没出门了。我们需要什么,就在手机上下单,反正现在网购啊外卖啊都很方便。
当然,即使我们想出门,也确实不能出去了。疫情越来越严重,听以前的同事说,学校里因为发烧请假的孩子越来越多。
抗疫三年,我第一次觉得疫情原来离我这么近。
紧接着,我也病倒了。
我开始发高烧,39度,整整两天没退,容时一直守在我身边,用凉毛巾敷在我的额头,给我倒水喂药。
整整两天,容时不曾离开轮椅,不曾合眼休息。
昏昏沉沉的我想让容时去休息,容时拒绝,“小展诗,我陪着你。”
第三天,我开始退烧,但体温还是高,38度。我已经感觉不到热了,我的身体好像都习惯了高温。
我清醒了许多,容时两天不眠不休,他的身体不能这么耗着。
我逼着他上床休息,可是容时自己这两天也累极了,他已经没办法让自己转移到床上,我又浑身没力气。
我只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他躺在沙发上休息,沙发面和轮椅面高度差不多,他勉强可以自己应对转移。
我看着他用一只手把自己的腿先移到沙发上,再用右手撑着上半身挪动,一点一点挪到了沙发上。我没力气帮忙,心里难过的要命。
容时轻声安慰我:“小展诗,平时都是你照顾我,这次终于给了我一个机会。你别担心,你还病着,我不会倒下的。”
容时说的没错,我还病着,他的确没有倒下。他只在沙发上睡了两个小时,又起来给我熬粥。
他只有右手好用一点,平时拿个三明治都费力,我不知道这两天他是如何完成熬粥这种高难度的事情的。
喝着他放在托盘上给我运来的粥,我问他这几天都是怎么过的。
他说:“人不被逼到极限,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这么多。”
我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发。
他开玩笑地说:“小展诗,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这两天喝的粥,我都没有淘米。”
我笑着拍打他的肩膀,我知道,淘米对如今的他来说太困难了。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困难。
我捧起他功能稍强的右手,一一捋展他的手指。容时笑着看我,说了声:“小傻瓜。”
第四天,我已经恢复大半,只是还有些气喘,有些精神不济。容时坚持不让我做事,他依旧给我熬粥喝,还在粥里放了些菜和肉末。菜是他自己在楼上小菜园里摘的,我实在想不到他一个人坐着轮椅,手又不够灵活,是如何摘菜的。肉末是冰箱里现成的,拿出来直接倒锅里就行。
我喝着容时熬的粥,忍不住夸他:“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容时看着我笑,那时的他也已经开始发烧,只是我未曾察觉。
第五天,我的病又好了些。
容时却倒下了。
他也开始高烧,直奔40度。我给他喂药,给他敷凉毛巾,还好退烧了,退的还挺快。
我悬着的心慢慢放回肚子里。
开始他还清醒,可退烧后他却开始昏睡,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给郭铭睿打电话,问他怎么办,郭铭睿说,他应该是太累了,他需要好好休息。
我没再叫他,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趁着容时睡觉的功夫,我去做饭。
来到厨房我才发现,这几天,容时打碎了三个碗,一个汤勺,还有一个马克杯。我看着地上一地的瓷器碎片,心疼不已。容时的右手虽还有残存的肌力,但是力量根本不够去拿一些重物,何况是盛了粥的碗。
我把地上清理干净,给容时做了清爽的开胃小菜和肉松粥。我端着餐盘上楼看容时,容时依旧在睡梦中。
我本不忍打扰,但是一想容时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再饿下去怕是没力气抵抗病毒了。
我叫醒了他。
容时没有力气自己坐起来,我扶着他靠在床头,喂他吃菜喝粥。他依旧昏昏沉沉,但会很配合地张嘴,细细咀嚼食物然后咽下。
他吃得很慢。
以前我一直不够有耐心等他,可今天,我发现我一直看着他张嘴、咀嚼、吞咽,竟怎么也看不够,自然不再嫌他慢了。
容时只吃了一点点菜和粥,便跟我说吃不下了。
我不想勉强他,扶着他重新躺下,继续休息。
容时靠在我怀里,不多时,便再次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