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月底的时候,回了北方老家。
巧的是,我是跟我爸他们一家同一天到达机场的。
不巧的是,我比他们早两个小时到达。
我一个人在机场外的停车场转悠来转悠去,还好我的行李没多少,不然我只能在原地等,那样更无聊。
停车场里车也不多,转累了我就随便找了个角落停下,坐在我的行李箱上刷微博。
以前关注的一个高中同学结婚了,在微博上发了好多婚礼当天的照片,看得出来,婚礼现场非常浪漫。
我想到了我的婚礼。
原本的现在我也已经举办过婚礼,容时说过,会给我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那个高中同学还晒出了她的钻戒,blingbling的,真漂亮。
我看了看我手上的戒指,这个还是我们领证前容时求婚买的——我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婚戒——那种在婚礼上新郎给新娘戴的。
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拥有了吧?
想到这儿,我还挺伤感的。
继续刷微博,我刷到了童话蛋糕坊的周年庆,容与和容时一起出席了活动,我注意观察了容时走路的姿态,他没用拐杖,走起来除了慢一点,看起来还挺正常,但是上下台阶的时候,容与还是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
看来他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已经比我预想的好一些,我也算放心了。
我继续刷着童话蛋糕坊的微博,微博中提到,童话蛋糕坊开创了国风系列蛋糕,之前7月出的那款“相思”就是系列蛋糕之一,接下来还会出一些诗词主题相关的蛋糕,敬请期待。
哎,看这宣传搞得我也很想要,可惜我们老家这边还没有童话蛋糕坊的分店,只能开学回去买了。
我又继续刷了一会儿手机,一看时间,我爸他们应该落地了。果然,我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正是我爸。
“小诗啊,我们刚下飞机,在等行李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停车场,这就去出口等你们。”
我跟我爸约定好了地点以后,我就拎着行李往到达大厅的出口走去。接机的人挺多,我怕他们看不到我,还特地站到了一个显眼的位置。
然而,我爸他们就站在我面前,也没认出来我——其实我也没认出来他,他们刚从海边回来,我爸戴着墨镜配他那一身花衬衫大短裤,着实和我印象里不太一样。
不过我们还是顺利会晤。
“小诗,等久了吧。走,爸请你们吃大餐!”
看来我爸他们这趟玩得挺开心,就连清姨和李思盈对我也显得很热络。
李思盈见我没戴遮阳帽,直接把她头上的给了我。
清姨则搂着我,“小诗啊,我们这趟玩得特别好,下次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去!”
我点点头,“你们开心就好啊,咱们快找地方吃饭去吧~”
我突然觉得,他们也没有我小时候那么糟糕了。
我在爸爸家住了几天,就被妈妈请到她们家教育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去了。
我那个弟弟姓乔,单名一个南字,长得挺清秀,就是个子还没长开,在班里还是属于坐在前排那种。不过这也不怪他,他的年龄在班里应该是最小的了。
我妈说最近乔南学习根本不上心,整天想着要去打篮球,打篮球又不能打上一个好高中,所以我妈不同意他去,连他的篮球都没收了。
可是我妈管的越严,乔南越是不听话,听我妈讲,我来之前,为了打篮球,都跳楼了——当然这是夸张,但乔南是真的从阳台窗户翻下了楼,还好他们家住三楼,才没出什么大事,就是崴了脚。
我妈在接我的路上,跟我讲了这件事。
“所以他是因为崴了脚不能出门,才老实呆在家里的?”不然恐怕我就是来了我妈家也见不到我这个弟弟。
“是啊,你弟弟一点没像他哥哥。他哥哥乔然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乖了。”
乔然是乔叔叔的亲生儿子,比我大两岁。我妈和乔叔叔结婚的时候,乔然也才上小学。
“乔然现在——”我话还没问完,我妈就接上了。“乔然现在可出息了,就在咱们市最好的大学,都快博士毕业了。”
“那是真挺不错的。”
我跟着我妈去了她家,家里只有乔南在,乔叔叔去上班了。
我们一进门,就看见乔南单腿站在客厅里。
“南南,叫姐姐。”我妈指着我说。
乔南看了我一眼,叫了声“姐”就单脚跳回房间了。
“这孩子——”我妈嗔怪地看他一眼,转头领我到沙发上坐,她又去给我拿来了西瓜。
“小诗,还没问你呢,你和那个——叫什么来着,容什么——最近怎么样?”
“容时,妈,他叫容时。我们挺好的。”我低头咬了一口西瓜。
对连我老公名字都记不住的妈妈,我还能说些什么?只不过随口说几句应付一下了事。
“好就行。你可千万别随了我。虽说我和乔叔叔现在过得也不错,但谁不希望自己能一下子找到一个白头到老的人。”
难得听我妈跟我絮叨,我点头称是。
可能因为我的原生家庭吧,我从刚和容时确定关系的时候开始,始终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及时到现在,我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我甚至有点庆幸,容时虽说要跟我离婚,但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不爱我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嫁他是嫁对了。
“小诗?小诗?想什么呢?”我妈把我手里的西瓜皮拿了去,“怎么抱着西瓜皮啃起来了,想吃多的是!”她指了指冰箱,示意我还有。
“没想什么,这西瓜还挺甜的呢。”我又拿起一块。
“甜你就多吃一点,你弟小时候啊,可喜欢吃糖了,老跟在我屁股后面追着我要糖吃。就你,过年的糖放半年也不见你动的。”我也不知道他这是在数落乔南还是在数落我,我只知道,我小时候是不敢吃糖的,多吃一块都会被骂,久而久之,我也就不会主动去吃了。
“那个,小诗啊,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我跟你乔叔叔说了,你就先住乔然的屋子,反正他很少回来住。呐,就是这间。”
我顺着我妈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还蛮大的房间,里面有一整面墙的书柜,真不愧是博士的房间。
我拎着行李进去,就算正式在我妈家住下了。
每天上午下午各给乔南补两个小时的课,晚上时间自由。
我挺喜欢这样的安排,因为我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暂时忘掉他。
乔南不听妈妈的话,倒是挺愿意听我的。
我问为啥,他说:“姐,你和妈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不逼着我,每次不管让我干什么,你都会给我选择。”
乔南的话让我想到了容时,之前在对待我父母的态度上,容时很温柔地帮我分析了现状,劝我和解。但他也只是给我建议,而并不会逼着我做什么事情。
原来不知不觉,容时给我留下了这么多回忆。
回北方老家这段时间的收获就是,我对容时的思念没有那么频繁了呢。这样下去,等开学,说不定我就真的愿意跟容时去“领证”了。
还真是开心。
周末,我们的博士乔然先生回家里吃饭,他不是空手而归,专门给大家买了好多糕点。给乔叔叔的是酸奶麻花,给我妈妈的是杏仁酥,给乔南的是绿豆糕。
他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就给我带了些栗子蛋糕,因为他记得小时候我爱吃糖炒栗子。
“谢谢乔然哥。”我从他的手里接过。
“不用谢,这些是我同学从外地带回来的。对了,展诗,就是你们南京买的。你肯定吃过。”乔然指着袋子给我看。
童话蛋糕坊。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我妈看见了,笑得合不拢嘴,“小诗啊,这个童话蛋糕坊,就是你老公容时开的吧?”
乔然惊讶地看着我,“容时?”
“你认识?”我也挺惊讶他听到容时这个名字的反应。
“应该不是一个人,”乔然摇摇头,“我听我同学说过一人,也叫容时。不过我同学是在北京的医院工作,那人在他们科室确诊了渐冻症。实在是名字太特别,人又年轻英俊的,我同学才忍不住跟我提过。”
我闭了闭眼,还真的是同一个容时。
吃过饭,乔然回房间找东西,我跟着他进了房间,问起容时。
“你问那人还是渐冻症?”
“都问。”
乔然瞬间严肃起来,“展诗,不会这么巧吧?”
“我也不想这么巧。”
“那你们现在——离婚了吗?”我没想到乔然会直接问这样的问题。
我把我和容时现在的情况说了,面对一个认识但又不太熟悉的哥哥,我反倒愿意倾吐一些内心的真实想法。
听完我说的,乔然倒是平静下来,“展诗,遵从本心,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我在妈妈家住的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香。除了我妈照顾的原因,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乔然。他送了我几本护理方面的书,说“迟早用得上”,并且他还说“展诗,只要你不放弃,你们总会重归于好的。”
可能就是乔然的鼓励,让我对我和容时的关系重新有了信心。
开学前,我回到南京,第一件事就是找容时。
我给他发微信、打电话,全部没有回音。
我干脆去直接找他。
因为是白天,我便去了公司。公司员工认识我,直接放我进去了。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容时办公室门口,没想到,最后拦着我的竟然是刚从容时办公室出来的赵方泽。
“展诗,你回来了。”他颇有礼貌地跟我打招呼。
我点点头,“容时在吧?我想见他。”
“不好意思,小时总不见客。”赵方泽伸长了手臂挡在我身前,“请回吧。”
我推开他的手臂想进去,赵方泽立马又伸长手臂拦了过来。
连续三天,都是一样的场景。
我改在晚上去1306找容时,结果拦着我的换成了赵方旭,“展小姐,请回吧,小时总不见客。”
连续三晚,都是一样的对话。
我终于明白,容时是铁了心不见我。
我打电话给乔然诉苦,因为除了他,所有知道容时情况的人,没有谁是站在我这边的。
“展诗,不想再碰壁的话,不如就把这事放放吧。做好自己,等到有一天,他愿意重新接受你的时候,你比现在的自己更优秀,那不是更好吗?”
乔然说的有道理。
我放弃去找容时,专心做好自己。
不过,闲暇的时候,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去1306楼下转转。
我没再见过容时。
可我对他的思念从来没有停止过。
乔然说,思念就是这样,表面越波澜不惊,内心越汹涌澎湃。
就这样,我带着我的思念,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
这一个学期下来,我带着我们班获得了校优秀班集体、区优秀班集体。我每天无休无止的工作,获得了领导、家长的认可。
可是,我收获的称赞越多,我的内心越空虚。
我赢得了全世界,却唯独失去了你,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