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好像是在梦里,容时一直搂着我,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也抱着他,吮吸着他的额角、他温热的唇。
良久,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我真的在容时的怀里。
也许是一个姿势保持久了,容时的腿部又开始了跳动,我跳下转椅,把刚才没脱掉的轮滑鞋脱下来,给他按摩起来。
容时依旧半躺在转椅上,侧着头看我,“小展诗。”
他只是喊我的名字,却什么都不说。他的语气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意味。
“容时,疼吗?”我抚着他右腿跳动的肌肉问。
“不疼,其实也没什么感觉。”他轻轻回答,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漫不经心。
“小展诗,”他拉我起来,自己也调整了椅背,坐直了身体,“雨停了,你该回去了。”
嗯……这算不算过河拆桥?
我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他肩膀有一半露在外面,我也差不多,甚至吊带裙还被他刚刚撕坏一个口子。
我把本就有些滑落的肩带往下又拉了拉,学着风情女子的样子说了句:“客官,是奴家服务不周吗?”
容时噗嗤一声笑了,他把我的肩带放好,“小展诗,你是在要我的命吧——赶紧回家,听话。”
“我不。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干。”
“可是我有事,马上十点了,我有个会要开。”容时指了指时钟。
“你开你的会,我不打扰你。”说完,我自己抱着平板去了阳台。
阳台上空空荡荡的,也没个坐的地方,我干脆把容时的轮椅推了过来,自己坐在了轮椅上。
我抱着平板看了会儿小说,然后又看了一集电视剧,回头看容时,他居然还在工作。
屋子里虽然开了空调,但是这时有时无的阳光还是把我晒得昏昏欲睡。
小说电视剧都看不下去了,于是,我把平板放到了轮椅自带的口袋里,开始靠在轮椅上打瞌睡。
已经十一点二十了,容时工作没结束,我的午饭还没着落呢……我又看一眼容时,他还在对着电脑讲话,估计一时半会儿可能停不下来,我还是自己点外卖好啦。
点好外卖,我突然发现,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是不能按时吃饭,而和容时在一起,天天净想着吃饭了。
小憩了一会儿后,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我看到容时合上了笔记本,然后取来旁边的双拐,借力站了起来。他先是活动了一下久坐后僵硬的身体,然后朝阳台走来。
我先他一步拉开玻璃门,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终于做完工作啦!”
容时点点头,又摇摇头,“下午还有事情要处理。”
“哦。”要是他和我一样有暑假就好了。
“小展诗,你中午想吃什么?我来做。”容时绕到我身后,把我从阳台推回了房间。
“我要是等你做,我早就饿死了。你放心,我已经点好了外卖,马上就能送到了。”一进了房间,我就爬到了床上,在轮椅上坐着身体不能舒展,坐久了全身都不舒服。
容时看我的手一直垫在腰下,便问我,“怎么了,小展诗,腰疼吗?”
“嗯。”那个轮椅不能完全和我的腰贴合,所以坐了两个小时腰酸背痛的。
“你翻个身,我帮你按按。”容时指挥我背朝天趴着,自己则侧坐在床边,帮我按起了腰部。
他用的不是手指,而是手腕,在我的腰间一圈一圈地揉。力度不大,却刚刚好让我的腰间感觉放松。
“小展诗,你以前也常说腰疼,是不是应该去检查一下?”
“懒得去,应该还没那么严重吧。”我趴在床上,声音都被床垫吸了去。
“小洞不补,大洞吃苦,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懂懂懂,我过两天打算去体检,正好可以查一下。”我翻了个身坐起来,“容时,你要不要去医院复查?我们结个伴啊?”
“不了,我有赵方旭陪我,他以前在医院做过护士,对医院很熟悉。”
没想到,容时拒绝了我。
“那你陪我去体检总成吧?体检的时候还要空腹还要抽血的,你不怕我晕过去?”
容时“噗嗤”一声笑了,“小展诗,你身体好得很,还不至于饿一会儿肚子就晕了。”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响了。我看了一眼时间,应该是外卖到了。
“你坐着,我去拿吧。”容时起身坐到了轮椅上,转到门口去开门。
我点了挺多菜的,怕容时不好拿,还是自己穿鞋下地了。
容时一手抱着饭盒,一手转轮椅,的确不太方便,特别是玄关处空间小,一只手不好操控轮椅转弯。
“你专心拿饭盒,我来推轮椅。”我走到轮椅后面,拉着扶手向后,把轮椅拉到了客厅。
“你怎么点了这么多?”容时把腿上的饭盒拿到茶几上一一摆开,说实话,茶几要是小一点,都放不下我点的这些菜。
“想吃呀!”我拿出餐具,在我和容时面前各放了一袋。商家大概是看我点了这么多,以为人也多,给了我们五套餐具。
一个人的时候,点单人份外卖都吃不完,可我又是个贪心的人,总想着这个吃点、那个吃点。今天好不容易和容时一起吃饭,当然要多点几道菜啦!
早餐只吃了半份,现在的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拆了筷子就开吃,结果我都吃了几口了,容时还没动筷子。
我抬眼看他,左手拿着餐具包,右手顺着豁口在用力撕,有好几次,我感觉他要撕开了,可是下一秒,右手从豁口处滑落,我看到他的指尖都被自己掐红了,可是餐具包仍旧完好无损。
他不喊我帮忙,我也不好直接上手去拿那个餐具包,我只好想个办法迂回相助。
我放下筷子,去厨房拿了一把剪刀过来,递到容时面前,“这个包装很难撕,不如用剪刀。”
我没有直接帮他撕开,我希望不管用什么方法,他还是可以借助自己的力量。
容时接过剪刀,沿着餐具包的边沿剪了一刀,这才把餐具取出来。
这家的筷子很细,我用着都费劲,容时用起来会不会也不方便,我不由得又替容时捏了一把汗。
果然,容时才刚抓起细溜溜的筷子,筷子就从他的手指间滑落,滚到桌子的另一边——掉了。
容时看看筷子,再看看我,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朋友在等着老师批评。我摸摸他的头发,安慰他,“好啦,掉了就掉了,掉了再换一双就是了,反正我们今天筷子多。”
这回,我没有给容时餐具包,而是撕开包装取出筷子塞在他手里,等他拿好筷子,我才把我的手收回来。
可没想到,我的手刚一拿走,容时刚一抬手准备用筷子夹菜,筷子又像滑溜溜的泥鳅一样从他手中滑落,和上一双的结局一样,滚到了桌子另一边——掉了。
容时闭了闭眼睛,手僵在半空中动都没动。
我知道,掉的不仅仅是他的筷子,还有他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