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假期,因为容时生病,我们几乎就是在酒店过的。3号下午飞回南京,去哥嫂家蹭了顿饭,这个假期就过完了。
1月中旬我们学校就放寒假,容时答应我寒假会空出时间来好好陪我,所以他把工作尽量都安排在1月上旬来完成。
寒假第一天,容时果然没有食言,在家陪了我一整天。我从早上睡到晚上,只想好好补一补这个学期没有睡够的觉,容时也陪我从早上睡到晚上,就连一日三餐,也是容时做好了直接端到房间里给我的。
在家休息了几天,想着马上就要过年,我又开始了买买买。今年是我和容时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自然是要认真对待的——多买些年货。
家里本来的装修是偏简约的,风格比较冷清,而过年呢,要的就是个热闹的氛围。
我拉着容时线上线下各种挑,准备买些适合过年的装饰品。
“你看这个扇形的‘新年快乐’,是不是很漂亮?”我拿着手机给容时看。
容时正在做蛋糕,凑过来看了一眼,“好看,买来我们挂在电视墙上,很有过年的感觉。”
“那这个呢?”我又找了一幅图给他看,也是“新年快乐”,但是布局和刚才的不太一样。
容时擦擦手,接过手机,“这个也不错,但是和我们家的风格好像不太搭诶,我还是觉得刚才那个好。”
“那行,我下单了。”我付了款,过两天东西就能到。“到时候你要和我一起贴啊~”我嘱咐他。
“遵命,老婆大人。”容时宠溺地对我一笑。
容时和那些陪老婆逛街时敷衍的人不一样,他总是会认真思考,给出建议。记得之前有一回我们一起逛街,我试了几条连衣裙,觉得都不错,不知道该买哪条。容时帮我分析哪条什么时候穿合适,哪条我没有穿的场合,哪条穿上效果最好,哪条效果略差一些。最后,我才能痛快地做出选择。
我又逛了一会儿网上商城,各大软件看了个遍,这才放下手机,看容时做蛋糕。
假期这几天,容时几乎天天会做,他说要研发新品,但在我看来,他每做一款,就如同已经经受过了市场的选择被留下来的精品,好看又好吃。
我对蛋糕啊、甜品啊其实不太了解,以前买蛋糕,我选择的宗旨就是好看和好吃。自从认识容时以来,我再没有做选择的机会,都是容时直接做给我吃,当然,他做的蛋糕就没有不好看不好吃的。
容时在抹奶油的时候,双手就像灵巧的精灵,手指上下翻飞,蛋糕上的奶油就会特别配合的变成各种形状。
今天反正闲来无事,我跟容时申请尝试抹奶油。
“童话蛋糕坊”之所以不叫“童话蛋糕房”,就是因为“蛋糕坊”提供了客人自己做蛋糕的地方。我跟容时结婚这么久,有这么便利的条件,竟没有亲自动手做过一次蛋糕,实在令人汗颜。
容时让我站在他身前,他一手扶着蛋糕的底座,另一只手握着我拿着奶油抹刀的手,带着我在蛋糕上均匀涂抹。
有容时手把手教,让我觉得抹奶油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我让容时放手,我想自己单独操作。
“好,你自己试试。”容时说完果真就撤了,他坐到了我的对面,托着腮认真地看着我。
我才刚学了一遍,师傅就跑了,让我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我拿着抹刀按照刚才容时教我的样子,轻轻立在蛋糕侧面不动,用左手转动蛋糕底座。结果刚才做起来很简单的一件事,现在一个人完成,出来的效果截然不同。
容时带我抹的那一遍,奶油涂抹平整均匀,我自己抹的这一遍,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
容时看我不开心地噘着嘴,柔声安慰我:“小展诗,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我第一次做的时候还不如你,蛋糕都被我打翻了。”
我把抹刀还给容时,“不做了不做了,反正我以后要吃蛋糕,有你给我做,我费劲学做蛋糕干嘛?”
容时没有接抹刀,他定定地看着我,“万一你想吃蛋糕的时候我不在了呢?”
“你这话说的,我想吃蛋糕你不在我就去买呗。什么叫你不在了,说得好像你死了一样。”我还是把抹刀塞到了容时的手里,拉着他回到原来的位置。
“小展诗,”容时叹了口气,“我比你大,万一我比你先死呢?”
容时拿着抹刀,没有把我刚才的坑坑洼洼填满,而是换了一种方式,他在坑坑洼洼的地方开始用奶油作画。
“呸呸呸,什么死啊活的,容时,你要是比我先死,那我就跟着你一起死。相爱的人,活得久的那个是最痛苦的。”
容时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认真完成蛋糕。他在蛋糕上画了一支红梅,那是一枝大雪后仍然傲立风霜的雪梅。我好佩服他,我原先不平整的奶油表面,经过他的加工,看起来就是一面斑驳的墙,白墙的残败与红梅的鲜艳形成鲜明对比,让这蛋糕看起来更有意境。
“小展诗,来给蛋糕取个名字吧!”容时捧着蛋糕看着我。
“这不就是‘一剪梅’嘛!”说起一剪梅,我立马想起了电影《夏洛特烦恼》里尹正饰演的袁华,他在电影里每次出场都自带背景音乐,就是《一剪梅》。
“容时,你看过《夏洛特烦恼》?”我问容时。这部电影还是我在大学看的,剧情搞笑又心酸。
容时点点头,“看过,你是想起了那个出场自带音乐的袁华吧!我们要不要重温一遍这部电影?”
容时这个提议很不错,因为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我和容时捧着“一剪梅”蛋糕看起了“一剪梅”电影。
《夏洛特烦恼》是喜剧,虽然我已经看过,知道剧情,但是重温一遍还是让我笑得不行,手捧着蛋糕都不敢往嘴里送,生怕会笑得喷出来。
笑归笑,但一点儿也不影响这部电影本来的感人。夏洛做了一场梦,才算真正明白自己应该珍惜的是什么。但这也不晚,他最终还是能和马冬梅好好过日子。可现实中,又有多少人能在彻底失去之前明白珍惜的道理啊。
转眼间,春节就到了。
除夕夜,我和容时在家,哪儿也没去。我俩自己包饺子,我做了好几个菜,容时还做了一个写着“福”的蛋糕。
所有的东西都端上桌的时候,我感到无比幸福。
容时特意换上了我给他买的过年的新衣服——一件丝质的白衬衫,当初逛街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中了这件衣服,它集简约的直筒剪裁和丝质面料天然的柔软触感于一身,穿在容时身上,优雅又时尚。
我自己则披着长发,身穿一条红色的翻领连衣裙,和容时站一块,倒显得他是个商务人士,我还是个学生。
容时特意站在我身旁摸了摸我的头,“小展诗,你说我俩算不算老夫少妻?”
当然不算,容时也就比我大五岁而已。但是看看镜子中的我们,似乎真的不太相配。
“等我一下。”我转身上楼,换了一条绿色的丝绒旗袍,又翻出来一个簪子,把头发盘了起来。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温婉大方,气质优雅,最重要的是,这一套搭配比刚才显得成熟多了,这样比较配得上容时吧。
下楼之前,我还特意把拖鞋换成了高跟鞋。
带着高跟鞋特有的“音效”,我款款地走下楼,容时看到换了一身衣服的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欢喜。他看我换了高跟鞋,怕我摔倒,向我飞奔而来,直接打横抱起还在楼梯上的我,然后低头吻我。
“小展诗,你真美。”他温热的喘息落在我的脸上、脖子上。
忽然,他方向一转,没有抱我下楼,而是直接抱我去了二楼的客房……
路过房间穿衣镜的时候,我偷看了一眼我俩的造型,心里满意极了,果然盘起头发的我跟容时更配。
我记得那晚再下楼的时候,春晚都快结束了。
我给我和容时一人倒了一杯红酒,倒不是多爱喝,就是觉得欢喜的时刻应该有酒相配。
我举着杯子,跟容时说“干杯”,容时也举起杯子跟我的杯子相碰,两个玻璃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碰杯这件事的来历。人们每每准备好一桌美食,眼睛能看到,鼻子能闻到,嘴巴能吃到,唯独耳朵感受不到,所以人们要碰杯,让杯子碰撞发出声音,这样耳朵也能听到了。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容时听,容时笑着说:“让耳朵感受这桌美食,还可以说话给耳朵听啊!”
我举着酒杯晃荡,眼神迷离地看着容时:“老公,那你说话给我听~”
我本以为他会说两句好听的话,或者害羞说不出什么,却没想到,他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嘴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随后,他面无表情地离开餐厅,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跟我说:“展诗,我喝多了,想去睡会儿。”说完,他径直离开了餐厅,留我一个人坐在满桌佳肴前不知所措。
喝多了?怎么可能?他明明只喝了两口红酒。
他现在的冷漠和刚才的温存简直判若两人。
我把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追到楼上。
容时已经回了房间,躺在了床上。
他没有睡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好像在思考什么。
我侧躺到他身边,把手伸到他的额头上,还好并没有发烧。
“老公,你怎么了?”我问他。
容时转头看向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儿不舒服。”
我问他哪儿不舒服,他不说话。
我钻进被窝,抱住他。
很奇怪的,他的腿部肌肉在抖。
我又坐起来,掀起被子看他的腿,我的感觉没错,容时的腿部肌肉真的在颤动。
“老公,你的腿怎么了?”我一边看向他,一边按摩起他的腿部。
容时也看着我,神色哀伤。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腿终于恢复了平静。
我重新躺回他的身边。
容时已经闭上了眼睛,我也不知道他是因为疲惫还是在刻意回避我。
我知道他根本没有睡着。我叫了他好几声“老公”,可他始终不曾睁开眼。
我坐起来,很严肃地叫他:“容时。”
他终于肯睁眼看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时依旧紧抿着唇,什么话都没有说。
良久,他也坐起身来,搂着我,“展诗,你别担心,我就是前段时间出差太累了,抵抗力下降,喝了几口酒就感觉浑身不舒服。你看我最近不是都在休假吗?”
我狐疑地看着他。可他说的身体变差的确是事实,休假也是事实。他似乎没有骗我。
我重新躺下来。
容时也躺在我身边,没一会儿,我的耳边就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容时好像睡着了。
我转头看他,他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我拉过他的胳膊,钻进他的怀里。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大年初一早上。
容时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他已经将昨天房间的一片狼藉打扫干净,做好了新的早餐。
我下楼的时候,容时坐在餐厅笑眯眯地看着我:“小展诗,洗漱好了就来吃早餐吧!一会儿我们去我哥家拜年,下午回来收拾行李,明天一早飞你的老家。”
容时精神的样子,几乎让我忘记了他昨天的憔悴。
白天我和容时一起去大哥家拜年,我们陪小容谦玩了很久,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们草草收拾好行李,就订好了闹钟赶紧休息。初二一大早,我们直奔机场。
我提前跟我爸说过,今年过年会带容时回去,我爸也很给我面子,早早等在机场。我们等行李的时候,我爸就一直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终于看到我们的行李了,容时一把把行李箱拿下来,跟我一起推着行李箱向着停车场走去。
我爸在停车场门口冲我们招手,他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显得特别喜庆。
我牵着容时的手走到我爸面前,郑重向我爸介绍:“爸,这是我老公——容时。”
容时也向我爸问好:“叔叔好!”
我爸上上下下打量了容时一番,然后拍着容时的肩膀说:“小伙子不错,不错。”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你俩不是都领证了吗?怎么还叫叔叔,你跟着小诗一样叫,叫爸爸!”
容时乖巧地喊了一声“爸爸”,可把我爸乐坏了,从容时手中接过行李箱,一路推行到车前,亲自把箱子放进后备箱,然后跟我们俩说:“你俩一大早就起了吧,长途飞行怪累的,在车上睡会儿,到了叫你们。”
我爸好起来真的是国民好爸爸,体贴入微。
我靠在容时的肩上闭目养神,容时则一直看着窗外,时不时还和我爸交流两句。
看得出来,我爸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
到了家里,李清和李思盈正忙着做饭。几年没见,李思盈已经长成了大姑娘,除了外表的变化,她也确实懂事不少。
我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吃了顿中饭后,我便带着容时去了宾馆。
这次回来,我打算多住两天见见朋友,不过不是住我爸家,是住附近的宾馆。
我懒得去我爸那儿,倒是容时,时不时被我爸叫回去下棋,他倒也乐意。
初六的时候,我和容时踏上了返程的旅途。
回老家几天,我还挺累的,每天各种聚会。容时天天陪着我爸下棋打牌,倒是有点乐不思蜀了。
回南京的飞机上,容时跟我说:“小展诗,爸爸挺想你的,你以后没事多回来陪陪爸爸吧!”
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每次回家,我都感觉自己是个外人,正是因为没有归属感,才让我越来越不愿意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