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毕业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候,我开始在单位附近看房子。我的需求其实挺明确的,整租、交通方便、生活便利。我其实是个挺果断的人,前前后后只看了三套房子,就定下了我要租的那套。那是一间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搬家的那天,我没有跟容时说,一来是因为我的东西其实不是很多,我把最重的书寄回了家,其余就是一些衣服、生活用品之类;二来,容时的手腕还没好,就算告诉他,也不能让他帮我搬东西。
我叫了一辆货拉拉,和舍友一起把我的东西从宿舍搬到了我租的公寓。
搬到新家后,我和舍友一起在公寓做了第一顿饭——火锅。实在是因为,火锅最不考验技术。
酒足饭饱,舍友都撤了,我一个人在公寓收拾。容时给我打电话,“小展诗,我在你们学校东门呢,给你带了好吃的,你快出来。”
我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我其实,不仅没有跟他说搬家的事,连租房子的事也还没跟他说。
“小展诗,你在听吗?”他又叫我。
“我在。”早说晚说都得说,不如就趁现在。
“容时,我搬出宿舍了。”我如实说。
“你说什么?你搬到哪儿了?把地址发给我。”话刚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接着给我发了微信:地址!!!
我把地址发给他,然后继续收拾东西。我刚把小客厅打扫完,门铃就响了。
我开门,是容时。
他面若冰霜,一句话也没说,冷冷地看着我。我侧身让他进来,他进了公寓,四处看了看,然后就坐在了沙发上,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发毛。
“你喝水吗?”我为了缓解尴尬,先说了一句。
我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他没接。
想起来他一只手不好拧瓶盖,我又把水拿回来,拧松瓶盖后再次递给他。
他依旧没接。
我坐在他旁边,轻轻问:“容时,怎么了?”
“我很生气。”他终于说话了。
“展诗,”他停顿了一下,“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我点点头,“你当然是。”
“那么,为什么你租房子、搬家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他是真的生气了,两只眉毛的距离都拉近了。
“第一,你上班,我休息,你没时间,我有时间;第二,我东西不多,我和舍友就能搞得定;第三,你手腕的伤还没好利索,我不想让你累。”我一口气列了三条理由,而且每一条都是事实。
“第一,我上班,但不代表我没时间;第二,舍友是舍友,男朋友是男朋友;第三,就算我右手不能用,我还有左手。”容时一条一条反驳我。
“展诗,我希望你清楚,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你有需要的时候应该第一个想到的人,我不希望关于你的事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需要你需要我。”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身体坐得特别直,好像背后有个架子撑着一样。
“展诗,如果你和我说,我能帮助你,我就会尽全力;如果我不能帮助你,我也会帮你想办法解决。我绝对不会不管你,所以,你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也应该告诉我。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是和你玩玩,你也不是吧?”
他看着我,眼神像是要把我点着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严肃的他。我被他的阵势吓到了,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一动都不敢动。
房间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到我的小闹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感觉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容时坐到我的身边,轻轻搂住我,“展诗,我是你任何时候都可以依靠的人。同样,我也希望,你也是我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依靠的人。比如现在,”他把那瓶矿泉水拿起来,“帮我拧开。”
我没动。
他用双腿夹住矿泉水,左手把瓶盖拧下来,放到一边。再用左手举起矿泉水喝起来。
“一个人可以做的事,为什么非要两个人去做?”我反问他。
“我们在一起,我们谈恋爱,不就应该两个人一起分担忧愁、分享快乐吗?不好的事情除以二,一个人只要承担二分之一;好的事情乘以二,一个人就可以得到双倍的快乐。”
我摇摇头,我还是不理解这个逻辑,“找房子搬家是忧愁还是快乐?不是忧愁也不是快乐。就是很平常的事。我自己可以完成。”
容时放下了矿泉水,用刚才拧瓶盖的方法又把瓶盖拧紧,才把水放到一边。
“你看,我自己可以拧开瓶盖,也可以拧紧,那你开始为什么帮我?”
“我想让你更轻松一点。”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对呀,你想让我轻松一点,我也想让你轻松一点。”
我没说话。
我想的是,找房子搬家这件事,我就算告诉容时,他来帮我,我也不会更轻松,该看的房子还是要看,该搬的东西还是要搬,而且,他来了我还要照顾他,可能会更麻烦。
“展诗,怎么跟你就说不通呢?”他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把我的想法说了。
他震惊地看着我,“所以,你不告诉我,是因为你觉得我会让你更麻烦?”
我点点头。
他猛地站起了身,向门口走去,走了没两步,又回头拿了他刚才喝完水的矿泉水瓶,“我不该给你添麻烦。”
他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说实话,我还是想不通,我错在哪儿了,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他走了大概半小时,又折了回来,还带回来一束满天星。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没有侧身让他进门。我实在不理解他的意思。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小展诗,先让我进去。”他在门口说话的声音,可比刚才轻声细语多了。
我还是没有让开。
“小展诗,我手疼,你能不能给我热敷一会儿?”他这是威胁我!
不过我还是妥协了,让他进了屋,还给他拿了下午刚给他准备的拖鞋。
我帮他解了鞋带脱了鞋,让他换好拖鞋。
他把满天星放到茶几上,自己乖乖坐在沙发上等我给他准备热毛巾。
我用热水泡了泡毛巾,拧干后放在他手腕上。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给他放好毛巾后,我接着收拾房间,还是不想跟他说话。
我实在不认为我有错,我也接受不了他的说法。
“小展诗,”他又叫我,“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哼,你今天跟我说的话还不够多吗?
我不情不愿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如果今天你是我,我是你,你生气吗?”
他是我,我是他?
我认真想了一下,突然发现,我好像接受不了。
我好像真的接受不了他有事不告诉我,理由是我并不能帮助他,甚至会给他添麻烦。
我怎么会给他添麻烦?如果我真的会给他带来麻烦,那我可以选择用别的方式帮助他嘛,又不一定非要带给他麻烦,那也不叫帮助呀。
我突然就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换成我我也得生气。
我扑在他怀里,给他道歉。
他抚着我的头,“这还差不多。”
“容时,那你能保证以后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吗?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也不管我到底能不能帮上忙?”我抬头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说:“当然。”
我去把毛巾又加热了一点,重新敷到他的手上。
他看着殷勤的我,满意地笑了。
我突然想到,他来之前说去学校找我的时候,给我带了好吃的。
“容时,你刚才说你给我带了什么呀?”我抱着他的胳膊问他。
他一怔,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喏,是这个。”
我惊呆了,“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
“对呀,我好久没吃过大白兔了,今天遇到一个小朋友想买蛋糕,他没带钱,用两颗大白兔跟我换了一块蛋糕。”
“小朋友怎么一个人?”我问。”
“他妈妈在隔壁店里给他买糖葫芦,一不注意,他就溜到了蛋糕坊。”
所以就能用两块大白兔换一块蛋糕啊……这买卖太划算了。
“他妈妈后来发现他来买蛋糕,就跟过来付钱了。可是我更想要大白兔,就没要钱。”他的语气还挺委屈的。
我伸手拿过那块大白兔奶糖,拨开糖纸,取出奶糖塞进嘴里。
我也好久没有吃过奶糖了,甜甜的,一股奶香在嘴里渐渐化开。
吃完奶糖已经十点多了,第二天容时还要上班,我催促他快走。
“嗯……可不可以不走?我公司就在旁边,从这儿步行过去只要十分钟。”
“啊?”我知道他在童话蛋糕坊工作,但是真不知道童话蛋糕坊的总公司在哪儿,我只知道他经常去大学城的蛋糕坊,至于他到底在哪儿上班、工作内容是什么,我还不清楚。
他举起他的右手,“我还需要你的照顾。”
“我这儿可没有客房,你也看见了,只有一张床。”
“我可以睡沙发!”话都没说完,他就往沙发上一躺。
我还能说什么?
他这样的大高个,躺在两人位的沙发上肯定特别挤,再加上手腕还没好全,肯定更不舒服。
我抱着被子要跟他换地方,他却一把把我拉到了怀里。
“你看,这个沙发睡两个人也没问题。”
“晚安晚安晚安!”
我还是抱着被子回床上睡吧。
躺在床上,我还想跟他聊会儿天,结果却听见了轻微的鼾声,这也睡得太快了吧!
郁闷!
我只好自己哄自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