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天气有些闷热,袁克一个人在家里写着暑假作业,没有卓磊一起出去,他自己跑去游泳那是不可能的,袁克虽然会狗刨,可是也怕死啊。
而这时候的卓磊,人就像被抽走了一半的灵魂一样,跪麻木了就站起来一会儿,可惜没一会儿,又让人给按下给这个磕头那个磕头的。
卓磊爷爷活着的时候还没见多少人来过这个家,等到人没了,反而有些门庭若市的意思。
只不过卓磊不知道的是,来的人当中很多人是来看一下他家的房子,这处带个小院子还有四十多平正屋的房子,二十多平自建的石棉瓦棚子。
别以为这处房子是个所谓的凶宅就没人惦记了,这年头等着房子结婚的人大把的存在,至于什么凶宅,那些等房的根本考虑不到。
袁正刚这时候也坐在了钟戈的办公室里面,二老板郭凯则是在旁边悠然的喝着茶。
“钟厂长,我知道那个房子是公家的,可是毕竟也是卓家三代住的啊,现在老的,中间的都不在了,就剩这个卓磊了,这房子厂子里一旦收回去,卓磊住哪儿去?总得给这孩子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吧。”
钟戈也是拿起茶缸喝了一口水说道。
“袁师傅,我知道你和老卓家关系挺好的,可是这是咱们船用机械厂内部的事情啊,这也不是你们重型机床厂的事。再说了,就卓磊那个小孩,就是个坏胚子,这可不是我故意这样说他的,棉纺厂王副厂长媳妇坐月子留下的老母鸡也偷?这是他现在年纪小,到了法定年龄,不得关进去才怪。”
“虽然咱们厂里的孩子都在重机厂子弟学校读书,可是谁还不知道卓磊是个刺头,小小年纪就因为有人说他爸如何如何,抄刀子就和人拼命,难道你不知道?他的房子肯定是要还给厂子里的,不过就像袁师傅你说的那样,再怎么样,卓磊这孩子也是咱们船机厂的子弟,我也不会让他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是这样打算的,让卓磊这孩子把那两间房加小院腾出来,我们船机厂后门那儿有个废弃的传达室,我让人给拾掇拾掇,另外补给卓磊这孩子一千块钱现金,厂子里再给他一个月发五十,一直到他初中毕业,毕业以后厂子里给他留个临时工的名额,老袁,你看我这样处理如何?”
“钟厂长,你这就有些欺负人家小孩了,就那老卓家的院子搭起来的房子也不止一千块钱啊,再说卓磊本身就应该得一些抚恤金,你这一千块钱给的太少,我提个折中的意见你参考一下,连抚恤金给两千块钱,那个后门的传达室根本也住不了人,原来船机厂南边有个库房,二十平左右,关键那房子挑高高,以后孩子大了还能改一改,另外船机厂的临时工名额咱也不要,厂子里到卓磊初中毕业,每个月给八十,如果钟厂长能同意,我就代替孩子答应下来。”
袁正刚说完看了看二把手郭凯,意思就是你得帮着说一下,哪儿知道郭凯却把头轻轻的摇了摇。
“老袁,咱们今天先不讨论这个事,等大家把卓老爷子送走了,你问问卓磊那孩子的意思,至于你说的,我肯定不会同意的。”
钟厂长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地踩了踩。
袁正刚也知道好事得多磨,和这个钟戈就得慢慢磨才行,不花一些流水的功夫,想让卓磊能安身立命还真的不容易。
所以袁正刚走的时候,就在桌子上扔了两包“阿诗玛”。
“老袁,你这是干什么?收起来,收起来。”
钟厂长赶紧拿起桌上的香烟准备还给袁正刚,可是袁正刚步子快得很,一下就出了办公室。
“唉!老郭,你说咋办?”
钟厂长随手就扔了一包烟给了郭凯。
“钟厂长啊,我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不过老袁说的也在理,卓磊这孩子确实也挺可怜的,爹早早就死了,他妈早早也就跑了,好容易卓老头子把他拉扯大,又害了病,自己梁上一挂,这是不想拖累卓磊这孩子啊。”
“老郭,那套房子肯定是要收回来的。厂子里青工不少,一些一对一对的就等着咱们建宿舍楼,可是现在咱们哪儿有钱建,好容易出来个房子,要是不收回来,老袁会带人去机械局,那些青工不能吗?他们还是厂里的正式工。”
“老袁说的那个库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好几个青工都已经说了,不嫌弃那里,六米多的高度,家里起个阁楼就变成了小五十平的房子,现在谁是傻子?我如果给了卓磊那孩子,不是还有人去机械局找我们俩麻烦吗?后门那传达室多好,十来个平米,一孩子住着还不宽敞?离着厕所还近!稍微拾掇一下,孩子东西也少,敞敞亮亮的。”
钟戈和郭凯声情并茂的说着。
而袁正刚这时候已经到了卓磊的跟前。
“出来一下!”
卓磊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跟着袁正刚就走到了小院里。
袁正刚拿着茶杯,喝了一口水才继续开口说了起来。
“卓磊,你爷爷已经拖走了,你今晚再熬一下,明天收了骨灰,叔给你找几个人,在你爸坟边上起个坑给葬了。这里的房子不一定能够保得住,最坏的结果是住厂子后门那里的废弃传达室,厂子里应该能给你拾掇好,另外,叔琢磨着置换加抚恤金能落个一千五到两千左右,还有一年上学,每个月和厂子里如果商量好了,给个六十问题不大,毕了业就去叔工作的重机厂做个学徒工,以后好歹也算有个手艺。”
卓磊听着袁正刚的话,右脚在地上不停的碾着,一个小土坑看着就出来了。
“你这孩子心思重,不想袁克那傻小子,所以有啥别憋在心里面,也别做什么蠢事,还有一年初三,毕了业拿了毕业证,就上厂子里,脑子活泛一些,三年也就出师了。只有以后等自己混好了,你自己的门面也就立起来了。”
卓磊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地上落着,一种无力且无奈的感觉满满的荡漾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