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思弘冷冷打断了他:“老十,就算你巧舌如簧有心挑拨我与父皇的关系,首先也需有命逃出这个树洞才行。诸位,血蝠已蠢蠢欲动,时不我待。本王自当竭力为你们守护片刻,务请尽快确定血祭之人。”
言毕缓缓走远。他背对众人,面朝黑暗,此刻谁也瞧不见他的脸色。
元思离双手抱胸,只觉彻骨的寒意自小腹升起,忍不住牙关格格打战。习惯颐指气使的十皇子心机胆识太过浅薄,甫遭变故便已雍容气度尽失。
方氏五兄弟面面相觑,脸色急剧变化,依然犹豫不决。他们自是不想背叛旧主,只是眼前这失态的十皇子显非可托明主,更何况那御林军中队长的气势太过强横,而气度沉稳如山的四皇子更是令他们心惊胆战丧失斗志。
寺汐气势再度暴涨,怒哼道:“良禽择木而栖。你们若是忠心护主,自愿献身血祭,我不拦着你们。只是你们现下如此首鼠两端,元思离若安然脱险,以他刻薄心性,想必日后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四皇子不轻不重补了一句:“各位,谁能助我脱离险境,我必奏请父皇封他为四品侍卫随我左右,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元思离面色苍白,声嘶力竭叫道:“你……你们……,父皇一定不会……不会放过你们。”
方氏五兄弟中一人目光忽然变得狠厉,阴声道:“兄弟们,四皇子雄才大略,我们跟着他定能一展抱负。”他身形晃动,欺身向前,低声道:“十皇子,得罪了。”
指尖探出,已在元思离手臂划出一道血口,鲜血涌出。兄弟连心,其余四人也是不再犹豫,相继在元思离身上划出一道血口,然后飞身后退,垂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他们此番递交投名状,从此只能是元思弘的人了。
元思弘头也不回,嘶声道:“好好好,从今以后,你五人跟着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们。走。”
火光沉沉熄灭,隐约间只见八条人影纵身向树洞深处飘去。
无数暗红亮点蜂拥而至,黑暗树洞响起凄厉惨呼。惨呼声乍响即歇,黑暗中忽然传来一种极为奇怪的声音,就像无数张纸被微风吹动,又如满树枝叶在风中招摇,又如无数蚕宝宝在念食桑叶。
易无咎不敢回头。他知只在这短短一瞬,无数血蝠便已吸光元思离精血骨肉,向他们振翅急速追来。
这奇怪声音,正是它们扇动翅膀发出的声音。
秘境外,园林禁苑中,淡然端坐的元无极忽然面色微沉,道:“离儿已死,秘境中恐怕出现了不安因素。两位护国,麻烦你们走一趟。”
他的身后,一男一女突然凭空出现,抱拳行礼后,又袅袅消失在空气中。
黑暗不见五指,易无咎凭直觉紧随寺汐沿小径往上飞掠。视线上方已出现一个针孔大的白色光点,那光点越来越大,正是树洞出口。
与此同时,身后的暗红色光点已然越来越少,翅膀扇动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终至于无。
几个起落间,易无咎随众人跳出幽深树洞,沿着一条如城墙一旁的树枝飞掠,来到一处高高的山岗。
高山之巅,白云之上。阳光从树冠之侧斜射而下,连绵白云无边无际翻卷蒸腾如黄金之海,天空灿烂恢弘。
虽有阳光,却看不见太阳,只因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梧桐树冠,累累垂垂悬在天上,遮住了太阳。
长风劲烈,吹得衣袂飘飞。
元思弘的神色凝重,道:“每次狩猎前,父皇定会采集每位皇子一滴鲜血,混合元气制作生死牌。若有人死去,那滴鲜血便会消散,生死牌便会破碎。所以现在父皇一定已知老十身死,而且必会派护国天人前来探查死因。”
方氏五兄弟面色已灰白,忽地双膝跪地叫道:“殿下救命。”天人,已是超越真人,甚至已凌驾于这方天地的修元存在。区区五位至人在天人之前,便如蝼蚁一般无异。
元思弘道:“你五位定是老十提前布局,于中途偷梁换柱混入,因此真实身份想必并未暴露。你们可从速进入树洞,寻找隐秘之处藏身。待狩猎结束后再伺机潜出秘境,直接到本皇子府邸。你们此番务必小心谨慎,万万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否则,便是我也救不得你们。”
他的脸上忽现森冷杀机,道:“此事若暴露,本王固然难辞其咎,但我毕竟没有亲自动手,顶多是个活罪难逃,充军流放。你五人却绝对罪该车裂而死,株连九族。所以好自为之,快去吧。”
方氏五兄弟额头冷汗涔涔滴落,哪敢多话?躬身行礼,反身蹿进树洞,飞速遁去。
元思弘神色微松,似笑非笑盯着寺汐,道:“秦克义,你为我招揽了五个实力强劲的帮手,本该重重有赏。只不过你又使计杀了我一个皇弟,论罪当诛。你说,本王是该赏你,还是该罚你?”
寺汐拱手道:“但凭殿下做主。”
“你连施计谋,竟把我、老十和方氏五兄弟都牵连了进去,也算有勇有谋。本王很欣赏你,便算你一个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待此间事了,我自会将你调入我府中,如何?”元思弘想招揽这名真人为已用,却又不想落了自己贵为皇子的威严,所以才有了这一番连敲带打的作派。
寺汐心中冷笑,面色却甚是恭谨,抱拳行礼道:“谢殿下看重,卑职一定竭尽所能,不负殿下厚望。”
“兄弟不必多礼。当务之急,还需请你助我找到那头苍穹白鹿。”元思弘淡淡说道,言语间却不知不觉多了几分亲密。
寺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易无咎却忽然指着梧桐树冠的方向道:“若是苍穹白鹿的话,一定就在那个方向。”。
“哦,你能确定?”元思弘又惊又喜,轻声叫道。
“我当然确定。”易无咎道。有小衣在,没有他发现不了的元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