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的船只又脏又臭。
上头还挂着零碎的海草,咸腥的海水味窜入鼻间,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云倾有着轻度的洁癖。
但在这样特殊的情况,她无法抱怨。
船上的人的穿着可以用邋遢来形容,甚至还有几个外国长相的男人一直往她这里瞥。
即使云倾故意往脸上抹了些灰。
但是亡命之徒就是这样,于那些男人来说,女性在这艘船只上,就如同可以随意狩猎的羔羊。
云倾没时间在意这些令人恶心的凝视。
她扶着墙尽量坐直了身子,身上蹭到了更多的泥灰。
同时也不小心牵扯到了肩膀的伤口。
“嘶……”
一阵闷哼过后,她从身上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了塞里斯给她准备的小型医疗包。
她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动作很隐蔽,周围的人没有察觉到她。
但显然,这个位置并不方便换药,也并不方便起身离开。
偷渡的船上本就是人挤人,能独自窝在一个空位本就已经幸运至极。
这时,身边的几个女人向她投来了视线。
云倾敏锐的感受到那几道目光,那感觉和男人投来的凝视不同。
一个是膈应,恶心。
另一个,则是……
则是像有着主人的猎犬,正在寻找机会为主人搜寻猎物。
这样的眼神很少见,却在云倾寥寥几年的杀手生涯中见到的不在少数。
这艘船上的妇女,大多是来自越国或是缅国。
她们有的是跟着买主,或是随着卖主去寻找买主。
反正结局都是一样。
在精神的摧残和肉体的折磨下,或许本该有的善良早已被消磨殆尽。
那几道目光便是如此,带着令人浑身泛冷的恶意。
是要拉着她一起堕入地狱吗?
云倾扯了扯嘴角,心底满是讥讽,被长发遮住的狐狸眼如深潭般深邃。
“真是可笑啊……”
似是自嘲一般的呢喃,她的脑中不断浮现着梵妮被枪射中然后坠楼的场景。
她应该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相见吧。
毕竟人生最黯淡的时光,她总是对自己说:
“小姐,请你活下去。”
梵妮从不叫她“安蒂莱特小姐”或是“谬瑞尔小姐”。
或许在梵妮眼里,那些称呼是禁锢她多年的枷锁。
“那就……遵循你的愿望吧。”
“我会活下去。”
“就像你的灵魂,总是会与我同在。”
“即使你已不在我身边。”
她心中的话,由内而外环绕在她的耳畔。
如此的清晰,盖过了危险来临之际时耳边的轰鸣声。
云倾的手松开了医疗包,而是微微上移,摸上了腰间特制的匕首。
那是她从江念嘉那里收到的礼物,也是她用来保命用的东西。
云倾的动作并不明显,在猎手的眼中,她如同一个孤立无援的,随时可以宰杀的羔羊。
其中一个身着花色衬衣的女人被身边叼着烟的男人推了推,她面色萎黄,长长的头发凌乱到结在一起,头发的主人却没有时间,或者说是没有心思去打理。
花衬衣女人朝云倾走了过来,面上的表情在云倾看来是有些纠结的。
云倾低着头,眼前出现了女人穿着运动鞋的脚。
那鞋子看起来很合适。
花衬衣女人在她面前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云倾知道那是缅国语言,却只能靠多年在缅国做任务的经验分辨出“姑娘”“跟着我”这几个单词。
“你在……说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只软弱的小鹿。
花衬衣女人没想到她说的是中文,怔愣了一瞬后,她神情紧张地拉住了云倾的手,又慌里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
紧接着,她操着一口并不算流利的中文说道:
“我会……一点点中文……你是……华国人?”
云倾点了点头,神情却还是一副不信任的紧张模样:
“你找我有事吗?”
花衬衣女人赶忙在她身边坐下:
“你看到那边的……那个抽烟的男人了吗?”
“他……他想欺负你……想带你走……想让我来……来骗你走……”
“我看你……年轻,我不想骗你……你千万……千万小心,要不……你跟着我……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直到下船……”
女人的眼神殷切且明显带着担忧,云倾松了口气:
“好……我受伤了,你能扶我一下吗?”
花衬衣女人赶忙站起身掺着云倾站了起来:
“就往……往左边走……那里都是,都是来打黑工的……他们不会有坏心思……”
她掺着云倾往左边的方向走去,云倾安静的跟着她,依旧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瑟缩着。
等到了轮船左边的拐角处,女人刚欲打开船舱的门,云倾便反手将女人扣在了墙上:
“你想这样子,骗走了多少无辜的女孩?”
花衬衫女人的眼神闪躲着,神色是难掩的慌张:
“你……你在说什么?我,我没有骗你……”
女人的话音刚落,云倾的匕首便抵在了女人的脖颈处,嘴角勾着一抹危险的笑意,同刚才的怯弱无害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