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母一番唱念做打,让周围忙碌的人都停住了脚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要是末日之前,这些人肯定是要热心肠的上前询问或者是指责路宁的,不过现在是末日。
大家顶多对路宁投去目光,带着几分复杂,但无人上前。
路母以前别的不会,但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和撒泼打滚的能力却是最能拿捏路宁的。
眼见着这个方法不奏效了,路母有些着急,竟身体一歪,拉着路宁的裤腿,斜斜的跪在她面前。
“路宁大人的,我的闺女啊,求求你行行好吧,就当是为了报答我和你爸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了,求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不敢沾你的光,只要一条活路,求求你,求求你了。”
路父见状,也朝着地上一跪,不断地对着路宁磕头:“求求你,求求你了,路宁,求求你,我们真的是活不下去了,我和你妈好不容易来了北城基地,现在浑身上下都是病,你弟妹也受伤毁容了,我们不求别的,只求你能给我们一点儿物资,等我们养好了缓过神来就回去做工挣基地分,到时候兑换了物资再还给你,求你了求你了。”
“我们不要多,你现在跟了大人物了,手指甲缝里漏出来一点儿都足够我们活了,就当是打发要饭的好不好,路宁,路宁啊,我们这些年自认为对于你不薄,养了你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一点儿也不管我们啊路宁……”
路父路母能活下来这么长时间且来到北城,做过的妥协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给人下跪祈求的事儿干过无数次。
末世初期人心还没有那么凉薄的时候,他们就曾用这样的可怜兮兮的态度要到过不少物资,靠着这个活了下来。
只是后来物资越来越少,活下来的人,心也越来越硬,他们就要不到物资了,处境变得越来越艰难,也开始想其他法子了。
前世末日之前她是吃这一套的,但经历过那么多,现在的路宁心硬如铁,舆论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一脚踹开拉着她裤腿的路母,面无表情,依旧重复自己说过很多次的话:“我不是你们女儿。”
“嗷!”路母一声大哭,趴在地上,整个人都起不来了。
周围终于有人忍不住对着路宁指指点点。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儿,你爸妈都这么求你了,只是问你要点儿吃的,就这么难吗?”
有人开口,其他人也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上前附和:“是啊,看你穿的光鲜亮丽一个补丁都没有,再看看你爸妈这个样子,你真的忍心啊?”
“虽说现在世道不好,很多家庭决裂母子反目的,可你爸妈的要求都这么低了,你怎么能心硬成这样?”
“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老天爷真是不开眼,这样的女人也能让她活下来。”
“哼,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养的这么白净,当谁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无非就是那些呗。”
一群人对着路宁指指点点,路宁看也没看,只当没听见,直接就走。
有个暴脾气的男人实在忍不住,红着眼眶拦在路宁面前:“跟你说话的你听不见吗?你这人有没有点儿良心?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子欲养而亲不待,你爸妈如今还活着你怎么可以不管不问?”
路宁面无表情看着他:“哦,你爸妈死了啊。”
男人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我要是早知道,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一定不会离开家门,我会守着他们,说不定他们就不会被人抢走食物,就不会活生生的饿死,我也不会变成一个人。”男人回忆起往事,一脸痛苦,还没有从父母去世的事情中走出来,说完又愤恨的盯着路宁,控诉:“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爸妈饿死,才会追悔莫及吗?”
蓦的,男人的嘶吼声一顿,周围对路宁指控的声音也立刻降低了。
只因为路宁掏出了一把手枪,直直的抵着男人的眉心。
“我不会追悔莫及,也不会帮他们,因为我说过了,他们不是我的父母。”
“不过我可以帮你,看你这么痛苦,不如我帮你和你父母团聚?”
男人张了张嘴,丝毫不怀疑路宁真的会开枪。
都是死人堆里爬过的,他们已经会分辨什么人是真的危险,什么人是虚张声势了。
而路宁,就是真的危险。
“内城,内城杀人是犯法的,杀了我,你也不会活下去的。”
路宁嗤笑一声,手指微微弯曲,“那我们要不要试试,杀了你,我不会不会死?”
男人不吭声了。
她死不死自己不知道,但他肯定先死。
气氛紧张,周围没人说话,都紧紧地盯着路宁,唯恐她一个不小心真的扣动扳机。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路宁小姐,在北城基地的内城,当街杀人确实会被射杀的,哪怕你是这次军区任务的功臣也是一样的。”
路宁扭头一看,冀文北。
冀文北顺手将路父路母搀扶起来,走到路宁面前。
路母谄媚一笑:“冀先生,你来了,谢谢你,真是谢谢你了。”
冀文北没说话。
路宁放下枪,枪下那个男人吓得赶紧跑了。
路宁却将枪指向了冀文北。
冀文北语气透着几分无奈:“路宁小姐,杀了我你也会被当场射杀的,而且我自认为和路宁小姐还没到血海深仇的地步。”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冀研究员,可你为什么一次次的为了这对人贩子给我找不痛快了?”
“人贩子?”
冀文北语气疑惑。
周围的人吃瓜似的也有点儿懵逼。
路父路母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旋即是深深地震惊。
路宁怎么知道?
路宁不仅知道,还知道的非常清楚。
她一直都知道父母偏心弟弟,但因为从小被家里的教育洗脑,认为就算偏心,大家也都是一家人,所以不自觉的充当着全家的血包。
直到上辈子被赶出去的那个雨夜。
她为了活命,拼命地拍打着房门,听到的却是路父和路母无情的驱赶。
“别拍了,家里住不下,你赶紧走吧,我们是不会开门的。”
“路宁,我们路家养了你这么久已经够了,你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给你吃了二十多年的米,你该知足了。”
“别怪我们心狠,当年我们本来就不想要你,我们想抱个儿子的,可惜儿子要价太高,你又便宜,不得已之下才抱了你的,但其实,你一直都不是我们家的人。”
“路宁,你去找你爸妈吧,别缠着我们了,我们两不相欠了。”
雨幕中,路父路母无情的话仿佛还砸在耳边,路宁眼神越发凉薄。
她看着路父路母:“当年你们从人贩子手中想买儿子钱又不够,就买了最便宜的我,说是养我二十多年,其实不过是把我当成血包伺候了你们一家二十多年,你们说快饿死了,却还能跑来撒泼,我读书时差点儿被饿死,进了两次医院,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而当时你们说那是在锻炼我。”
“现在,上天就是在锻炼你们啊。”
“还有,我毕业后给你们的钱不少,就算有什么养育之恩,末日就已经两不相欠了,你们不是我的父母,现在也不该跟我有任何交集。”
“日后别再来找我,你们那一套骗骗这些蠢货还可以,我是不会买账的,再有下次,我会亲手结束你们的命!”
说完,路宁转身便要走了。
路父路母回过神来,见周围人的目光不对劲儿了,立刻慌忙的解释道:“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她胡说八道的,她就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我们没有重男轻女,我们也没有虐待过她,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周围的人却不敢胡乱冒出头了。
冀文北皱着眉,看着路宁的背影,又看看哭的惨兮兮的路父和路母,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相信谁。
而就在这时,路宁忽然回头:“对了,如果冀研究员如果还是同情心泛滥,认为他们都是好人的话,不如去查查他们那个儿媳妇。”
冀文北是见过郑潇的,只是郑潇已经有些痴傻了,他以为是在末世之中被人逼疯的。
这样的事儿他见得的多了。
可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其实郑潇和路母等人的事儿并不难查。
毕竟他们这一波前来北城的人不少,而路母等人就是一直倚靠着别人来北城基地的,自然知道他们事儿的人很多。
冀文北很快就打听到了。
路家人一路能活下来的法子,就是他们的儿媳妇郑潇。
郑潇长得好看,末世前被他们的儿子追着捧着保养的也好,一身精细的皮肉,在末世里就是最值钱的。
末日那场大雨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正好在一起,所以后来也理所应当的都在一起了。
路龙是真的很爱郑潇,在局面还不错的时候。
后来没了食物,他们饿得不行,遇上了一群逃难者队伍,那队伍的领头人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不仅会武术,还有六个弟弟,都是成年人。
七个大男人就成了团队的主心骨。
他们只要有用的人,路家这群人没用,但是有个貌美如花郑潇。
在饿了三天快要饿死的时候,路龙对郑潇的爱逐渐变成了利用,他哄骗郑潇,将她送到了团队首领的床上,拿到了食物。
一家三口也因为这个活了下来。
此后,他尝到了甜头,在逃难者队伍分崩离析之后,又陆续将郑潇送出去过几次,以换取物资。
只是在某个夜里他要将郑潇送给别人的途中,遇上了两拨人火拼,他死在了那场火拼之中,郑潇也被毁容了。
早晨路母和路父出去找人,发现了瑟缩在角落里脸上都是鲜血的郑潇和尸体已经凉透了的儿子,怒不可遏,认为都是郑潇的错。
于是,他们变本加厉的将郑潇送人,送给无数人,不拘泥那些有权力的小首领,只要能给他们物资的,一瓶水,一口饼,他们就能把郑潇送过去。
郑潇精神恍惚,从一开始的恨,变成了现在的不人不鬼疯疯癫癫,早已经学不会反抗了。
这事儿不算什么秘密,跟着路母一路逃亡来到北城基地的那波人都知道。
不过这个世道大家为了自己能活命想出了各种方法,路母和路父的做法还不算最恐怖的,更残忍的事情他们都见得多了,大家身上都不干净,自然也不会彼此去指责谁。
路母不过是一来到北城基地,以为回到了末世之前,看着这些光鲜亮丽的人,都觉得回到了那个文明社会,卖惨撒泼就能得到关注了。
实则,这一套对路宁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反倒让他们口中的好心人将他们调查的底朝天。
深夜,冀文北翻看着路父路母和郑潇一路走来的经历,平静的脸上泛着幽冷,阴鸷。
“狠毒成性,拐卖幼儿,惩罚虐待,怎么配做父母。”
早晨,路家隔壁的住户惊奇的发现,隔壁邻居路母居然没有一早上起来骂儿媳妇?
再探头往他们家看,就发现路家住的那个小房间,已经没有人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只知道,他们再没见过这三人。
*
路宁没有将当天在街上发生生的事儿放在心上,说的话也自然是过了就忘,但正好当时找路宁的秦夫人听到了。
很快,路宁在见了王赞的领导刚走出军部一个办公室,就被秦夫人拦住,带回家去了。
她先让人上了一些零嘴吃食,又拿了一些衣物塞给她,言语之间嘘寒问暖,眼神中都透着心疼。
搞得路宁有些不明所以。
虽然偶然也听秦褚说过他母亲很热心很温柔,但这都末日了,这是不是热心温柔的过了头了?
还是对方有什么目的?
路宁习惯性的想到这个,并且认为秦夫人只怕所图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