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娄昕舟愣住,“前辈你之前不在......”
“嗯,我找那老头子去了,天天烦他,所以他答应了。”
雪玲淡淡地回答道,语气平缓,说得十分简单,将各种艰难窸窣略过。
“前辈......”娄昕舟有些感动,眼中灵光涌动,轻声道,“谢谢你。”
“咿,肉麻死了。”雪玲打了个激灵,几乎整只狐都抖了三抖,“不是要去超度亡魂吗?走啊。”
“前辈只需送我去昆仑便好。”
娄昕舟却是想也没想便阻止了她。
“咋了?”雪玲有些不满地甩了甩尾巴,“为何还不让我跟着?怕我阻止你?”
“不是。”娄昕舟笑了笑,“前辈太厉害了,怕你吓着那些亡魂。”
“鬼扯的理由。”
雪玲皱眉。
“好吧,是我想尽可能引起大的动静。”
娄昕舟说道。
“为何?”
“也许是想向世人证明魔并非生来为恶吧。”娄昕舟想了想,回答道,“可天下悠悠之口,如果有像你这样的大能在场,他们定要将功劳归在前辈身上,那昕舟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唔。”
雪玲眉头皱得老深,雪白的尾巴也一甩一甩,眼见着不是很乐意。
她和娄昕舟相处了几月,因而能感觉到这孩子没有完全讲真话,超度埋骨陵万千亡魂当真只是为了了却自己生父的罪孽和向天下人证明魔并非生来为恶吗?
总之,她是不愿相信的。
见雪玲还是犹豫,娄昕舟想了想又道。
“我答应前辈,此事一了,定每天听伏源琴音,消解怨气。”
“行吧。”
雪玲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娄昕舟既是不愿讲,必然也问不出什么来,反正超度冤魂也算好事,允便允了吧。
......
离了璞白台,娄昕舟便独自一人上了昆仑,这次她没有易容,也没有掩息,光明正大地,不紧不慢地,从山脚一步一步走上了昆仑。
自苟亓自亡,死境现世已经过去足足半月的时间,娄昕舟从山脚走上去时,便听见已经有人陆续从死境中出来的消息,只是不知具体是谁,但愿这次别来坏事。
她答应了雪玲先去听灵虚抚琴,自然不会食言,因而正打算入了山门就往虚弋峰去,却是没想到刚到门口,便见着灵虚在等她。
“长老。”
娄昕舟的嗓音有些哑,也不知沉默多久,才开口唤了一句。
“那狐狸当真是无礼极了。”
灵虚却是直接来了这么一句,娄昕舟愣住,她万万没想到灵虚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抱怨雪玲无礼。
“前辈久不出世,可能在世故方面有所欠缺,我替她向尊者道歉。”
“几年不见,你说话倒是客气了不少。”
灵虚哪里是真的在意雪玲,只是听那孩子认认真真客气赔礼道歉,他又觉得心酸,还记得多年前她找他问剑谱时,虽说也很礼貌,但那语气中带着的委屈娇气也不曾掩盖。
“......”
两人沉默几许,娄昕舟才又开口道。
“谢谢尊者能给我抚琴。”
“哎。”灵虚顾自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上山吧。”
“还望尊者不要惊扰岐鸢长老。”
娄昕舟却又加了一句,灵虚听罢一愣,有些不解。
“她也许多年不曾见过你了。”
“昕舟知道,但还望尊者应允。”
娄昕舟回。
“也就是说,你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灵虚语气微重,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这回却是娄昕舟愣住了,她心中酸涩,雪玲还真是说对了啊。沉默许久,她才吸进一口气,艰难回答道。
“不了。”
“......”
“昕舟此来昆仑,是替家父了却恶果,还望尊者能为我行个方便。”
“好好好!”饶是随和如灵虚,也被娄昕舟给气笑了,昆仑的上位大长老一甩衣袖,颇为不高兴地回,“既如此,便随你吧。”
说罢转身就走,娄昕舟在原地顿了顿,随即便也跟了上去。
伏源琴琴声清灵,回响空绝,灵虚渡了灵力徐徐弹出,琴音便于昆仑山间回荡,风轻轻卷过,带起无数金黄银杏,山间葱绿,传了很远很远。
娄昕舟听着,只觉那声音从心间奏响,仿若活了很久,风轻云淡,恍惚间就看透许多事情,身上的灵力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涌动,轻缓柔和,暖意漫过四肢百骸,她突然便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没那么可怕了。
一曲奏毕,心绪已然平静,娄昕舟拜别了灵虚,便独自一人下了虚弋,往埋骨陵走去。
说来,也不知道绥靖长老过得怎么样了,徵音又是否还在枯木林中徘徊。
这一次,便让他们都得到解脱吧。
“诶,你听见了吗?”
路上娄昕舟听见有弟子交谈。
“听见了,也不知是何人在弹琴,我好像突然间领悟了许多事情。”
“我也是,我也是。”
“有种任世事浮沉,我自逍遥的感觉。”
“呦,想不到你也变得文绉绉了。”
“咳,我也是读过一些书的。”
“......”
世事浮沉,我自逍遥?
娄昕舟在心中念道,可许是她太过贪心,在意的东西实在太多,灵虚尊者只奏这一曲,又如何能叫她放下往事,自在逍遥?
很快,娄昕舟便到了埋骨地,她走到霍绥门前立定,轻敲木门。
暖阳刚落,如今正值深秋,风中透着些许凉意。
“是你?”
霍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长老好久不见。”
“你......”
“昕舟今日来此,是想替家父了却恶果,让这埋骨陵万千冤魂得到解脱。”
娄昕舟平静地说道,似乎是在讲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
只是霍绥听完却是整个人都惊得呆住了,他觉得自己应当是听错了,便又接着问了一句。
“你......你说什么?”
“昕舟今日来此,只为超度埋骨陵万千冤魂。”
娄昕舟平静地重复道,她身后枯林幽深,丝丝寒凉自其中渗出,怨气浓重得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袭裹而去,再于无人处绞杀。
“哈。”霍绥有些发愣,过后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笑声中带着些不可置信,往深了看,甚至还有些怨气。
“我于此,”霍绥大声道,“苦心研究三百年,你说超度就超度?”
“长老。”
“娄昕舟,你确实是魔主之子,但他的事和你无关。”霍绥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师尊的事我很感激你,你替这千万亡魂着想的心我也领了,但前些日子我已突破元婴,修为出窍,超度他们的事用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