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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风流大宋 > 第421章 应奉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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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衍在明州与赵驷谈的条件是,沿海水师可以按赵驷的规划扩增战舰。虽然朝廷以及荆湖江浙都巡检司都负担不起这项新增的开支,但是胡衍可以让他所管辖的市舶司出面进行担保,再由谈建负责的四海银行来提供贷款。

而这笔贷款的偿还条件,则需要赵驷尽快启动在南洋的新战事。

当年胡衍就听秦刚讲过,占城国、狮子国、吴哥国、还有更西边的驻辇国,这些都是在南洋、乃至西洋那里等待着他们在准备完毕后,可以去征服的国家。

至于什么时候算是准备完毕,当时都是要听大哥秦刚来决定的。

到了现在,既然大哥不在了,一切的决定权就理由应放在了胡衍的手上。他觉得:有了新皇帝对于财富的巨大需求、更有了皇帝对于他来安排水师扩军备战的便宜行事授权,这个条件就应该算是成熟了吧!

所以,胡衍接下来提供的条件:赵驷一旦扩兵并训练结束之后,无需经过枢密院的同意,一切依照昔日秦刚所持有的巡视领海理由,领兵南下。而之后所有的战争军费开支,同样一律是通过海商赞助、银行贷款的方式解决。最后,等到战争顺利结束,所获的六成用来偿还这些开支以及之前的借款与利息,剩余的四成,便可上交给朝廷的赵佶就行。

一开始,赵佶听了胡衍的建议后,对于沿海水师要拿去战争所获的六成这一点很是心痛。但胡衍很快说服了他:分成比例的确是大了点,可是,想一想西北地区,为了防范西夏,哪一年不会投了上千万贯,可就算是那样,朝廷又何曾从那里赚取回一分钱的赢利利润呢?

再想一想,这次扩军的成本、巨额的出征军费,还有各种各样的风险,都没有要求朝廷来背负。而且最终的收获,不论其多少,对于朝廷而言,都是意外之财,更可以让赵佶可以按此理由,全部纳入到自己的左藏库中。所以,根本就不要把眼光盯着会被分走的六成,而是要真正地看到自己可以白白拿到手的四成嘛!

于是,赵佶终于很高兴地答应了这个条件。

胡衍更不会白做此事,他非常明确地要求在水师扣下来的六成中,给自己预留这部分里面的一成,理由是他需要用这笔钱去摆平在朝堂中有可能的各种非议。

根据商议的计划,今年下半年就可以先行南下试探一下,条件允许的话,就可以先去占城国那里来一场行动。

明州这里的事情安排好了,胡衍再去了苏州,那里是朱冲与朱勔父子俩的大本营。

朱勔在童贯回京之后,总是感觉在那个江南市易局里做得并不是太舒心。主要是因为,市易局凭借的是新党的市易法,而正因为有着这么一条正式的法令,总是有着一定的条条框框约束,而在这法度里行事,就算是可以加入一些主官的调节理解,可毕竟还是要受到各方面的的牵制,尤其是对于朱家父子的贪婪之心,难以满足。

胡衍到了之后,便将自己的便宜大侄子叫来,先是分析了一番京中的形势,又指点了朱勔如何去迎合应对新天子的种种需求。

于是朱勔便开口道:“衍叔,我是这么着理解的。这江南市易局,担的是市易之法,无论如何,总是要背负着促进市易法的包袱与重担,折腾来去,受限太多。小侄以为,如今的生意,再怎么做,也比不过与皇家来做。而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这些臣子的各种努力,归根结底,还是要为皇帝做事、为官家分忧!所以,小侄有一个想法,咱们要做的衙门,应该将方向与准则尽快地调整过来,就是全心全意地为官家服务,为皇帝尽忠,所以咱们的这个衙门,还得改一个名字,才能彰显与众不同的地位嘛!”

“嗯,有理!你觉得该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咱们就是给朝廷就应对需求,给官家奉献好物,莫不如就叫应奉局如何?”朱勔建议道。

“好名字!”胡衍赞道,“我本来就有此意,而且又有贤侄你的才能与共识,这个应奉局我也就非常放心地设在苏州这里。有你们的辛苦操劳,又对这里的各方面情况熟悉,正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事。”

朱勔先是一喜,又是一忧,问道:“只是这应奉局放在苏州,可是要受苏州及两浙路的官衙约束?”

“无妨,苏州应奉局直接听从我在京城的讲议司,与任何地方衙门没有关系,你们都直接听命于我,这点,朝廷政事堂会有说明,官家那边也会有圣谕。”

朱勔听了大喜,连声称这苏州应奉局一旦直通朝廷中枢,听命于讲议司的话,未来行事必然是如鱼得水。

“衍叔您放心!杭州龙山别院那里,还有司琴小婶,我都会立即安排到苏州这里。苏州太湖之边,一定会给衍叔你安排一处更加舒适的别院。”

胡衍点头,他很满意朱勔的贴心与用心。此时又丢给了朱勔几份官告文书道:“这些都是我向陛下为你父子俩请来的军功官告,给你的,是正六品的四方馆使之职,给你父亲的,是从七品的西上合门副使。这些可都是陛下特别开恩所授啊!”

朱勔一看,更是感动地是五体投体,立即先是面向北方遥拜,以示要谢过圣恩,再转头过来再给胡衍磕头拜谢。

胡衍给朱勔父子搞来的这些官告,虽然听起来已经到了正六品、从七品,但都是武职,这些官品的升迁,都只需要一些军功就可以。胡衍先是帮他们伪造了一些从军的经历,再随便把别人剿匪灭贼的一些军功都改到他们的名下,然后再去请功升职,这些动作,在流程上看起来毫无破绽,而且也是符合着朝廷的法度。

同时,就像赵佶直接把自己的王府玩伴高俅提拔到了禁军的最高位置殿帅之职一样,将朱勔父子提拔了之后,给他们的实际差遣,只是一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苏州应奉局里的官员位置,也不会引起宰执们的过多注意。

胡衍与赵佶算是将大宋朝堂中的官制漏洞研究到家了。

“奇珍异宝、奇花异石,尽可搜之,宁滥勿缺。”这是胡衍临行前留给朱勔的十六个字。

胡衍一回到京城,就遇上赵佶提出了重建景灵宫的想法。

这赵宋皇族认黄帝是自己的始祖,并在曲阜寿丘修建了专门祭祀黄帝的景灵宫,只是后来却毁于仁宗时期的火灾。再之后的神宗、哲宗,都在过着拼命省钱的日子,也就没有顾得上重修之事。

一直到了赵佶时,想着库里的丰富税收,便就起了重修的念头。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胡衍立即快信指示,让朱勔按期征集四千余块太湖石。

一时间,苏州、常州、湖州这环太湖的三地,成千上万的山民石匠以及船户水手,尽被供奉局驱使,前往湖岸各处的危壁削崖,或者是在近湖岸的积淤湖底,遍寻各种有着瘦、漏、透、皱特点的太湖石,并开凿挖掘而出。这些太湖石不仅体量巨大,而且普通运输时又恐被破坏。

最终,朱勔还是强迫工人想出办法,用胶泥填充这些石头的透孔,再在外面裹以巾麻防撞,最后再尽数如期运往寿丘,成为景灵宫建设中唯一按期交付任务的一方,甚得赵佶的欢喜与满意,立刻嘱咐胡衍,再给他们父子俩的官阶各升一级。

从中得益的朱勔父子,看到了自己升官发财的捷径。于是,这番回去之后,更是在奇花异石的收集方面,全力而为。

从此,在这江南一带,无论中百姓、还是乡绅,只要在家中能有一木一石稍堪赏玩,朱勔就会率领局内衙役直冲而入,立刻便在这些东西上面贴上黄色封条,意为它们成为了被朝廷看中的御前贡物。对于这样的贡物,他会以采办购买为名,直接从库府中支取高额的钱财。而在实际操作中,或者是原物主迫于淫威,或者是根本无法应对应奉局的豪取强夺,几乎是分文都无法拿到。

百姓要是忍气吞声倒还好,但凡稍有怨言,则立即被冠之以“大不恭罪”,立即缉捕入狱,转而敲诈勒索,稍差一点的人家就会被逼得卖儿鬻女,倾家荡产。

仅此一事,这朱家的财富便就如吹气一般地迅速膨胀起来。

没有了大哥秦刚在头顶上的制约,此行江南又完成了与赵驷之间的合作,消除了私底下最大的威胁担心。回到京城之后,志得意满的胡衍,又收到了沿海水师即将于八月之后正式开拔,南下巡阅的消息。这也就意味着,不出半年,沿海水师必然能够为天子、同时也能为他个人带来滚滚不尽的财富!而他也会因为此事的立功,在官家的面前更进一步。

眼前的形势如此地顺利,让他竟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小时候大家一起玩游戏时,他也是曾经做过领头的主角,也曾有过叱咤风云的种种梦想,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三人中逐渐优秀的秦刚成为了大哥,更是成为了他一直无法摆脱依赖及畏惧的一个人。

直到白马县渡口,他才感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三声爆炸声中回归了稳定。

再也没有人指责说他的想法正不正确、合不合理!再也没有人评点他的做法有没有意义、有没有价值!他也从来没感觉过自己距离成功与峰顶如此之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对于身边所有人存在的作用会如此之大!

或许从这个角度及结果来看:大哥秦刚还是走了的好!

胡衍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水师的海外掠夺成果还需再多等几个月,不过市舶司的上半年海税收入显示了这一行业发展的巨大潜力。

同时,改组后的苏州应奉局更是喜报连连,除了圆满完成景灵宫四千余块太湖石的征集运输任务以外,在京城的汴水码头处,每个月都有苏州应奉局的花纲石船只开到,给宫中那位口味独特的天子赵佶带去一样又一样的令他欢喜不已的奇花异石。

蔡京与童贯虽然很早就已经关注到了崛起速度极快的胡衍,只是先前忽略得太多,又或者彼此还处于相互合作的阶段,也就看着胡衍与高俅在拉拉扯扯之间越走越近,结为了同盟,又无奈地看着胡衍以完全忽视官场规则的方式在赵佶的面前越走越受宠。

崇宁二年七月,胡衍因海税增长有功,升至从六品的朝奉大夫,并赐紫金鱼袋,又加直显谟阁的贴职。朱勔因进奉奇珍有功,升正六品的四方馆使。

前途一片光明的胡衍十分得意,以至于钱贵跑来向他提醒一条重要消息时,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河北顺风行在四月底时曾接了一项由北辽投往江南之地的保密消息急送业务,收费相当昂贵,而且无论是下单之人、接收之人以及传送的消息内容均无法搞清楚。

胡衍简单听了一下,却相当地不以为然:“如今天下太平,江南那里做宋辽生意的人也就多了,所以,花钱买一条消息,肯定是其中的利润足够。不过我看这条消息,虽然是从辽国传对江南,但是在中间连京城一线都不去走,就说明它重要不到哪里去。重点还是给我放在京城这一边!”

也是在这一年,宗泽的丁忧结束。由于有了之前的调令,现任的两浙路转运使对这个前龙游县令还算是多了几分看重,直接上报把他留在了两浙路,指派去了昆山县为县令。

宗泽能到昆山县为县令,除了上述原因之外。却是因为在这半年多来,苏州应奉局成立之后,苏州辖境之内的各地受害尤重。

而朱勔自从进贡了三株奇异黄杨进京,并还受到了天子赵佶的亲自接见,回乡之后,更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莫说对苏州下面的各县官吏都视若无物,就连苏州的知州、通判等人,也丝毫不被他放在眼里。

所以这昆山原有的知县与县令,先后都找到了各种关系与理由调任或转任,职位空下来之后,也无人再去,一直到这次宗铁头的上任。

铁头就是铁头,上任十天,昆山县衙役就和应奉局衙役对干了三架,而且战果是全胜,应奉局里长驻昆山的人手全军覆没,大多都被关进了昆山县的监牢里。

这应奉局刚成立之初,一直只在苏州城内以及辖下的几个县里活动,其自行招募的这批人手,多是地痞流氓、行的又多是欺人霸物之事,百姓乡绅多是敢怒不敢言。只是这次,昆山的百姓听说来的新县令素有铁头之称,从不畏惧豪强,所以第一天送过来状告应奉局的状子就有五六份,第二天的则更多,其中九成九都是控诉这应奉局的种种罪恶。

宗泽是个什么脾气?立即把县衙里所有的衙役都召集在一起说:“朝廷有王法,大宋有刑统,这个地方能持刀枪棍棒的无非三种人:厢军、衙役和土匪。本官来之前问过了,昆山境里无厢军驻扎。所以从今天起,你们上街巡逻,看到拿兵器的不是我们自己人,就勒令对方立即缴械,不听从的均以土匪论处。你们只要敢抓,我就敢判!但是如果你们自己就软了,就别指望我再说什么!”

其实自从这苏州应奉局成立之后,整个苏州境内的衙役都在受气。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又拍不到应奉局的马屁,都是委屈了自己,只能给上官们多面子。

难得这次来的新县令明确他们可以和应奉局的人对着干,加上至少还有几个相对正直的本地人,早就对这帮横行霸道之人不满了。

于是,县衙里的衙役首次雄起了,他们先是宣布昆山境内唯有自己才有执法的资格,然后开始增加巡逻,主动外出收集百姓的投诉与举报。

而一旦出现了与所谓苏州应奉局衙役之间的冲突、对抗的时候,他们就立即宣布宗县令的判断与解释,首先否定掉对方的行事权力,然后明确发出警告。当然,一向蛮横习惯了的应奉局衙役自然不会理会他们的警告,接下来便就是真刀实枪的冲突与对抗了。

虽然说,昆山县的衙役本质上也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但是他们毕竟还是一直在县是摸打滚爬了好几年,在这三场群殴之中还是取得了全胜的战绩,一举将昆山地面上的应奉局势力尽数扫清。

朱勔听闻后自然大怒,立即派人拿着他开出来的公文前来昆山要人,此时的宗泽在表面上客客气气地承认这份公文,并表示他会立即通知放人,但是同时也表示:

“向来只规定州衙、县衙才配衙役,禁军、厢军才有士兵,应奉局若是在昆山地界上有什么执法需求,还得像今天这样持公文来请本官出人出力配合才妥。否则,这些肆意妄为之徒要是再次出现,本官依然会再次下令抓捕!”

县丞私下担心地问他:“假如这应奉局真的就是下公文请我们去帮他们征收抢夺民间之物,我们怎么办?”

宗泽笑笑道:“他朱提举不还是天子之臣、大宋官员么?《宋刑统》的律令不是一样还得要遵守么?他们抢夺那些民间财物,不是还得要打着依法征收的旗号么?所以,既然他是发了公文过来,有了黑纸白字的凭证,咱们不就可以明码标价,见钱放物么?!你让百姓向皇帝进贡宝贝没问题,钱给足了不就皆大欢喜了吗?我倒是看看这个朱提举敢不敢给本官发出不想给钱的公文!”

此话正中朱勔的痛处,盛怒之中他想点齐应奉局所有的衙役去昆山寻仇,哪知下面竟然无人敢应声。

原来,这宗铁头在家丁忧时,受海事院在义乌征兵的启发,这次来昆山,带来了十名专门从义乌征募而来的衙役,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士,而前面三次的群殴中都是这十人打头阵,已经打得应奉局的那帮酒囊饭袋胆战心惊,朱勔如果强令他们前去的话,他们是宁愿现在就辞职也是不敢再去昆山的。

不过,深谙大宋官场规则的朱勔却是眼珠一转:正面干不过你,老子可是京城里有叔的人!

立刻一封书信告到了京城。

对于胡衍来说,如今这苏州应奉局的确成了他手里的一张王牌,赵佶坐稳了皇位之后,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层出不穷。而在响应他的这些诉求方面,胡衍眼下做得是越来越得力,越来越优秀,这里的重要原因就在于朱勔的做事得力:

皇帝想到的事一定会给完成!皇帝想不到的事也会提前想着完成!

因此,如此卖力做事的朱勔,眼下遇到了困难,胡衍自然是要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而且只是要去处理一个小小的县令,胡衍认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他再看到这个昆山县令的名字:宗泽。

这倒立刻让他想起了当年去龙游拜会的场景,更是记起了秦刚对他的看重。

“这个宗铁头!”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事情搞得稳妥些,便给吏部那边的人写了一个条子,说手头有这么一个善于解决麻烦事的人才宗泽,查查北方有哪个县管起来相对有麻烦,就可安排把他调过去。

江南这里的事重要,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太过于计较。

很快,宗泽在昆山任上做了没有两个月,因京东东路胶水县闹匪患,吏部推荐宗泽有治匪手段,于是调任胶水县令。

昆山百姓挥泪告别宗县令,再次陷入苏州应奉局的噩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