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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风流大宋 > 第400章 湘月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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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湛自秦刚叫人给他梳发之时,便就已经出来守在了后院的大门之外,并在后来梳头的亲兵出来后,更是亲自把守住了大门,接连劝退了几个想要进去找秦刚汇报事情的人。

不过虎哥寻来时,虽被拒绝后,却不肯离去,说是有了端王府那里的重要消息。

秦湛一瞪眼睛:“重要?再重要的事有十八叔现在的事重要?”

虎哥却不想与他争论,直接站在院门外大声地叫起来:“先生!先生!属下有要事汇报!”

秦湛急得想去捂虎哥的嘴,可他的身手又怎么能够靠得近,都被他三下两下晃过,又接连着叫了好几声。

“你,你,唉!”秦湛只能连连跺脚。

“进来吧!”院内的厅堂里传出了秦刚的声音。

“哼!”虎哥一脸不服气地便进了院子,再去推开厅门进去,秦湛摇了摇头跟着。

一进厅堂,便连愚钝的虎哥也瞧出不对劲了:

李清照此时的头发正完全散落着,一旁却已经是倭人装扮的秦刚便解释道:“清娘也想装扮成倭人样子,我正在帮她梳理发式!”

可问题是虎哥与秦湛进来时也没有对此提出疑问啊!秦刚这一番解释可谓是太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在于:不论是李清照、还是秦刚,此时两人的脸上,都是令人生疑的羞红之色。李清照就不提了。而连秦先生都红着脸,这种情况便极不寻常了!

虎哥终于开始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了,在他偷偷看向秦湛的时候,得到的反应便是:“看吧?闯祸了吧?”

不过,已经这样了,虎哥只能硬着头皮假装什么也没察觉,半低着头立即汇报道:“属下禀报先生,端王府昨日派人向宗正府提出了要求:此去绵州,路途遥远,因为无人对那里熟悉。却因听说楚国公府的赵子裪那里,有支一直往来那里的商队,他愿支付一点费用,让这支商队陪他去走一趟!”

“哦?他倒是想得挺周全!”秦湛先插嘴道,其实他也是急于找着话说,以摆脱进门之后的尴尬感觉。

因为说上了正事,秦刚也极快地恢复了正常,正色道:“能想到借用赵子裪那里的商队,这倒似乎是端王存心要去绵州了?”

“真真假假,说不准也是他们的障眼法。”李清照适时地也说了一句。

“那我可以去赵公子那里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端王他是真心想去、还是故布疑云?想必也就容易搞清楚了。”秦湛却是想好了现在脱身的办法,说完后他便拱拱手出去了。

“属下再去打探情况!”虎哥也忙不迭地告退而出。

厅堂内再恢复只剩下两个人,李清照低头嗔怒道:“都怪你!为什么那么快就叫他们进来?”

“你没听虎哥在外面叫得那么响?若是拖的时间太长,那才显得奇怪嘛!”

“可,可,你没发现,他们进来之后的表情都很古怪?这样的场景多尴尬?”

“不!”秦刚笑了起来,说出了一句后世的经典语录,“只要我们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一定会是他们!”

“……”李清照一时谔然,再想了想刚才厅堂内的场景,似乎正是如此这般,一时间不禁觉得秦刚的这番话说得极其有趣、也极有道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我们继续吧?”秦刚便顺势再把她拉到身边。

“继续?你想继续干什么?”李清照大惊,又极力地挣扎,而她的脸颊却迅速再度羞红。

“继续帮你梳头啊!”秦刚一脸地无辜样,并举了举右手拿着的木梳,再看看李清照的羞涩窘像,再作出似乎刚明白过来的样子,“难道?难道你是以为我……哎!你真是……都想到哪里去了呢?!”

李清照也回过了神,又被秦刚最后一句的捉狭之话弄得无地自容,当然她更清楚这是对方的使坏,于是便直接流下了委屈的泪水,继而跺着脚哭道:“你,你欺负我!”

秦刚一见她的流泪却也慌了,连忙道歉道:“清娘别哭,是我错了,我没讲清楚才让你误会,是我的错,该打该罚!你说罚什么都行,好吧!”

诚恳的道歉还是起到了作用,直至引得小丫头破涕为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好吧,让我想想,该如何罚你?”

“好,好,你先想着,我帮你把头发发式梳好!”秦刚尝试着看能否转移话题,“你长得如此秀丽,装成倭人男子,也必是极年轻的美少年。我就帮你梳一种他们叫作‘美豆良’的常见发式。”

秦刚一边说着,一边将李清照的头发从中间开始一分为二,然后再在两边的耳朵旁束起来,像极了在头脑两边打出的竖状蝴蝶结。这种发式自倭国的大和时代就开始流行,目前在贵族少男中极为流行。它的好处就在于,无需进行剃发处理,自然对李清照之后恢复原来的发髻更加有利。这也是秦刚去九州岛时所注意看到的。

果真,又是关注于发式、又是要去试穿倭人的服装,接下来的忙碌,便让李清照将开始说的要责罚秦刚的事情,都抛在了后脑勺。

改装完毕,两人便戴了加纱的帽帷悄悄地从后门出去,再从后巷出了大街,叫了一辆马车后,便直奔抱月楼而去。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抱月楼,秦刚向门口的小厮递上了秦湛的手卡,又用带着浓浓的倭人口音说:“在下源之秋,受秦大掌柜引荐,求见李大家。”

秦湛的手卡果然有用,当然主要原因在于:秦湛的这张手卡上除了他的名讳之外,还加注了一句歌词:“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聪明的李湘月再听得求见之人是两个倭人,心中便明白了大半,立刻让人引入。

秦刚二人在使女的带领下,直接穿过前院,进入一座写有“星月坊”的彩楼,外部是圆形二层的木楼,中间的大厅却是形如六角星状,正中便是可容纳十几人起舞的舞台,一楼围了一圈的半敞开厢座,只用屏风相隔;而二楼则是一间间独立的包厢,面向舞台的一面则是由包厢里的客人自行决定是否打开的窗户。

一楼舞台的演出还未开始,零星只有一些愿意赶空喝些茶水的客人。

在这种瓦舍里,像秦刚这样的倭人、高丽人、以及契丹人也时常会见到,客人们也都见怪不怪,倒是因为李清照所扮的倭童过于清秀,偶尔有人会露出一丝不可名状的微笑。

使女引着秦刚两人上了二楼,进了一处中等偏大的包间,几年未见的李湘月正是盛装候在了那里。

虽然她也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秦刚二人时,还是略略愣了一下。但在看清秦刚的身形与面容之后,还是带有惊喜地叫房中的其它下人尽数退出,并叮嘱今天不再见客,此间也不得再让任何人进入。

随后她便快步走至秦刚的跟前,毫不犹豫地行全礼致歉:“奴奴本是与秦大掌柜开个玩笑,不想累及先生冒险来此,着实是奴之错!奴在此给先生赔罪了!”

李湘月天生一副好嗓子,又因长年经历风月场所的历练,此时声音的悦耳动听之外,又多了几分的娇柔狐媚,听着便是要让人顿生几分怜惜,更不要说她眼下的恭敬态度。

而她此时称呼秦刚为先生,想来也是得了秦湛的事先嘱咐。

而且人还未近身,却已是一股香风扑面,光闻其味,至少用了三四种名贵的香料,端的一股华贵气息。在她俯首行礼之时,乌黑发亮的头发是插满了精巧华丽的银饰珠钗,轻轻晃动之下,一阵细微的叮铃之声入得耳中。再待她抬起脸庞,更是展现出细嫩滑腻的皮肤、精致无比的五官以及恰到好处的粉妆。

距离绍圣二年在潘楼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七年,但在李湘月的脸上,似乎这七年的时间都停滞了一般,一点也与秦刚想像中的抱月楼执事掌柜——古人的“老鸨”、现代人所称“妈咪”——不相符,所以秦刚一时之间看得竟然有些失神,只能赶紧伸手虚扶一把说道:“李大家太客气了,那是某的不是,确是应该前来拜会。”

秦刚小小的失态却在李清照眼中看得十分真切,她小嘴一撇:“也是,若不是朝廷法度在那里,应该是一到京城就该过来拜会的呀!”

李湘月本来就关注到秦刚身边这位过于俊俏的倭童。在这瓦舍之中,常常传说倭人喜唐风,有好龙阳的习惯,所以倭人常有带着娈童的风俗。本来还在暗叹秦刚这次假扮倭人竟然会如此注重细节,不过此时一听此倭童开口的声音,她又是个七窍玲珑之心,竟然在闪念之间便就猜对了答案。

李湘月却是转身一把抓起了李清照的双手,亲昵地说道:“我说是这倭人小郎怎能生得如此可人,让我顿是心中好生喜欢!却想不到真是应了今早窗前听到的一对喜鹊齐鸣,原来便是预言今天来我这的贵客不是一人、却是一对儿呢!啧啧啧,早就听说过……妹妹……在京城里的才名四扬,却想不到几年不见,竟然长得又是如此标致,快快随我坐下来,让我细细看看才好。”

李湘月既然能做得了抱月楼的执事掌柜,其待人接物的手段自然是娴熟老道,在刚才的话中,“妹妹”一词的发音还特意压低了说,一段话里,左一句夸赞“可人”、右一句“一对儿”,一下子便哄住了李清照的脾气,反而让她低着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秦刚也在一旁坐了下来,除了感慨李湘月的话术手段外,便直接提出了来意:“这次来访之意,之前秦大掌柜想必已经是说过了,不知李大家能否行个方便,具体之事权当不知可好?”

李湘月在落座之后,除了注意李清照的反应之外,却是盯了秦刚好一会儿,虽然初觉他的这身倭人装扮有点不太习惯,但在多看了后也算开始适应了。

此时听了秦刚的问话后,莞然一笑道:“按理说,先生对奴奴有过大恩情,前番派了秦大掌柜过来,说了此事后,便就该一口应承下来的。只是,京城乃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加上这次想要窥探的对象乃是蔡京蔡元长,他虽已出京为官,但毕竟是做过翰林承旨之人,昔日结交遍布京城,个中风险,不言而喻!奴奴却是在想,就算是想要舍身报恩的话,总须得要见到先生之面,听一听亲口之托,才能下定决心吧!”

“这个道理,某自是晓得!”秦刚点头,想到了此事的确需要让李湘月承担不小的风险,心中便是多了几分歉意,“却是让李大家为难了!”

“原本奴奴只是想着自己的风险,多少的确是有点为难之心。不过后来细细一想,先生已经返乡丁忧,如今却亲身赴京,这里所冒的风险着实之大,却也能瞧出所托之事的重要,既然如此,奴奴也是识得轻重之人,这事便就是必须应下来的。”李湘月却是三两句话挑明了自己观察入微的判断力,不由地让一旁的李清照也对她高看了几分。

“李大家的仗义,某在此先行谢过!”秦刚立即拱手道。

“你先莫谢过,幸好是你亲自来了,奴却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李湘月却是掩口笑道,“蔡元长订的厢房说是明日傍晚见客,但他付的钱却是要从今天便要开始为他空着。换句话说,从现在开始,若是他随时来这里,都是不奇怪的……”

“哦?”秦刚知道蔡京此人狡猾,凡事必留后手,原来秦湛只是打听到他订房留的信息,却不曾想他付钱时的细节,“如此说来,蔡元长必然今晚便来,而且极有可能要见的正主就是在今晚。”

“奴也是这样想的。”

秦刚担心地估算了一下时辰,问道:“如此看来,李大家可否直接就带我们去他所订房间的隔壁呢?”

“先生为何如此心急?”李湘月却是不慌不忙地起身向门口走去,边走边道,“奴今天见到二位旧友,甚是欢喜,我且叫来一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秦刚此时虽然有点心急,却也只能无奈地坐在那里,任由李湘月开门叫来使女吩咐下去。但是李清照却是眼珠一转,也是起身走到房中面向大厅的那扇窗户前,轻轻打开了一道缝隙,像是好奇地从这里看向外面。

待李湘月安排好了坐回来时,李清照却已回到了座位上,却是笑眯眯地说道:“李姊姊早就答应的事情,怎么可能没安排好呢?源桑,你心急得实在是没有道理!”

秦刚看着李清照的举动,再一听她的话后,迅速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转而向李湘月求证:“劳烦李大家的费心安排了,不知此间何名?不论费用高低,今天就算在某的名下吧!”

李湘月却是感叹李清照的聪明,抿唇笑道:“此间名为‘折桂’,乃是我抱月楼星月坊里第二好的包房,说它第二好,那是因为就在隔壁的那间‘流云’才是第一好,却是贵客早就订好了的!”

原来如此!

秦刚感激地起身便向李湘月行礼。

李湘月却是敏捷地起身让过,以示不肯受礼,并说:“折煞奴家了!稍待酒菜上来,奴也只能陪二位浅饮两杯。店中里外些许事情,到了那时间,却是要奴过去,得不了闲了。”

李清照此刻倒是对这位本家没有了什么敌意,却是关心地拉着她道:“李姊姊待会还是先吃些点心垫垫,酒水可先不吃,只怕你一晚上转下来,后面的酒可少不了吃。要不,我告诉你几个躲酒的好法子……”

李清照虽然年少,但却是酒场老将,她先说自己有躲酒的好法子时,李湘月还以为只是小孩子自以为是的小把戏而已,但是细听几点之后,却是极其惊讶地看着对方:

李清照随口说的这些方法,每一点都是建立在极其熟悉酒桌文化、又深谙酒客的种种心理,从而巧妙地实现“让对方多喝、自己少喝”的根本目的。居然还会是她这么一个久经欢场酒桌的人所不知道的,而这些法子,的确对于她极有帮助。

“啊呀!姊姊可是要好好谢谢你,真想不到还能有这么些个好法子!”

“一只小酒虫而已!”秦刚摇摇头自语道。

“你说什么?”李清照似乎听到了,示威性地质问道。

“卡马依马赛,多依它细马细帖(日语:没关系)!”正好门外开始有使女端着精致菜肴酒水进来,秦刚便随口说了几句倭语来掩饰,李清照也就只能放弃继续追问。

酒菜上齐,三人开始相互举杯。

因为有了前面的说话,李湘月与李清照显得更加地亲昵,此时若是有外人进来,还以为是执事掌柜看中了这名俊俏倭童了呢!

趁着秦刚起身出去解手之际,李湘月却是悄悄对李清照耳语道:“李家妹妹,千金易求,郎心难得。我知你俩婚约受他丁忧之期推迟。所以你陪他来此之举却是极对的,男人大多靠不住,就算人好也须得看得紧些!”

李清照由于此时是单独面对李湘月,却是毫不羞涩地点头道:“多谢李姊姊提醒,这次过来,我便就是如此所想的!”

“对啦!来我们这种地方,一是可以看紧他,二是……”说得投缘,李湘月却是凑在李清照的耳边开始私语。

“要死了!我不听!”饶是奔放大胆的李清照,也要掩起了耳朵。惹得李湘月“吃吃”地笑起来。

“说得什么好听的事情?”秦刚正好走了进来,笑着问道。

“哎!奴奴还是先行告退!二位可以自便!”李湘月没有回答,直接起身,走起路来的身段却是扭动得摇曳多姿,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道:“奴在门外留个使唤女听候安排,若是隔壁来了贵客,也会与二位知会一声,可得小声说话,莫惊扰了人家。”

最后这句便就是说:只要隔壁来了人,门口的使女就会来提醒。

秦刚点点头道:“谢过李大家的辛苦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