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范身为朝中老臣,历经三朝还能处于大理寺寺卿之位直到告老还乡,自然看得懂朝中局势。
姜范接着说:“另外,今日一早莫将军就入了中都,见了皇上之后太后便邀请莫将军参加今日设的宫宴。”
“太后今日就设宫宴邀请了莫将军?”傅青鱼心想,太后这是怕被皇上截胡,要抢在皇上之前订下莫辰渊跟云漪墨的婚事吗?
“是啊,今日便设了宴,你们觉得太后此举是何意?”姜范看谢珩和傅青鱼。
“莫家驻守廊西,手握二十五万大军,却一直未搅入朝廷的局势变动之中。这个当口回中都,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香饽饽。”谢珩淡声道。
“是啊。这么香的香饽饽,多诱人啊。”姜范带着深意一笑,“我听说,太后今夜设的宫宴特意安排了安宁郡主为莫将军扶琴一曲。”
如此安排,明眼人都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了。而皇上吃亏便吃亏在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即便有心靠嫁女来拉拢莫辰渊也没有办法。
此事的宫中,太后安排过来的宫人正在为云漪墨盛装打扮,绵锦无法插上手只得站在一旁侯着,眼里满满都是心疼和担忧。
反倒是云漪墨自己显得十分平静,对于太后的如此安排没有闹半分的脾气。
足足两个时辰的梳妆,原本喜欢着素衣的云漪墨早已经改换了模样。
亲自过来督促的常麽麽站在一旁笑着夸张,“我们郡主当真是国色天香。”
云漪墨看着琉璃镜中的自己,淡雅一笑,“常麽麽,您回去伺候母后吧,我这边已经妥当了。”
“行。”常麽麽笑着应下,“晚宴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郡主先休息,一会儿会有步撵来接郡主的。”
“是。”云漪墨应下。
常麽麽这才带着宫人离开,绵锦倒了茶捧上前,开口已经带了泣音,“郡主,喝口水吧。”
云漪墨转头看绵锦,笑着接过茶杯,“谁给你委屈受了,怎的还哭了?”
“奴婢这是心疼郡主。”绵锦抹了眼泪,“奴婢听说那个莫将军暴虐成性面如罗刹,早都已经娶过两任夫人了,而且先前的两个夫人都是被他折磨死的。”
“郡主,太后那般疼你,不然你去求求太后,今夜别让你抚琴吧。”
云漪墨轻轻一笑,“我已十六,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莫将军既是母后为我选的人,定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是母后认为目前最适合我的人选。”
“可是郡主,你堂堂郡主怎么能嫁给一个鳏夫呢?那是要被别人笑话的阿。”绵锦依旧心疼。
“日子是要自己过,自己去感受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云漪墨垂眸看着茶杯中澄澈的茶水,“而且母后养育我十六年,我总该是要报答这份养育之恩的。”
“可是奴婢心疼郡主。廊西那是什么地方,听说到处不是光秃秃的山,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沙尘。郡主金枝玉叶,如何受得了那样的地方。”
“好了。”云漪墨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回到绵锦的手中,“不是还有你跟着我的吗?难道你到时不想跟我走?”
“若你不想,倒也不是不行。届时我为你置办一个小的宅子,再给你置办一个小的铺子,你随便做点什么也可养活自己了。”
“郡主!”绵锦咚一声跪下,“郡主,奴婢就是死也要跟着你!”
“你这是做什么,我与你说笑呢,快起来。”云漪墨连忙起身将绵锦扶起来,绵锦已经紧紧咬着嘴唇,眼泪流的稀里哗啦了。
云漪墨叹气,为绵锦抹去眼泪,“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要在一处的。不过我方才的话虽是与你说笑,却也是我的真心话。”
“若你想留在中都,在去廊西之前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奴婢不要!奴婢就要跟着郡主,郡主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奴婢死也不要跟郡主分开。”绵锦哭着摇头。
“好,我去哪里你去哪里。别哭了。”云漪墨柔声安慰,“如今事情也还没真的定下,说不定还有什么变数呢,对不对?好了,把眼泪擦擦,一会儿晚宴的时候别叫人看出你哭过了。”
“奴婢明白。”绵锦擦了眼泪,“郡主,若是我们真的要去廊西,那学堂怎么办啊?”
“我找时间问问阿鱼吧,看她是否能帮忙看顾着学堂。”云漪墨垂下眼帘,“我不在学堂,就该给孩子们找一个新的先生。他们是孤儿,吃住都在学堂中,照顾他们的人也需得是死契才行,这样才能避免我离开中都后,照顾他们的人敢亏待他们。”
“郡主。”绵锦听着又要哭了。
“好啦。”云漪墨笑笑,轻轻的捏了捏绵锦的小脸,“古人都说,三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说不定冥冥中注定我真的不是适合当一位先生呢,没得平白耽搁了那些孩子的前程。”
“我再熟悉一下琴谱,你也去洗漱一下,把脸上的泪痕洗干净吧。”
绵锦点点头,福身退出去。
云漪墨转头走去琴案,案台之上除了古琴外,放得更多的是她为学堂筹划的准备工作,如今已经施行了一大半。
一滴泪落到本子上,云漪墨惊醒,连忙拿过绢帕擦了眼泪。
这般庄重的妆容,若是哭花了再补十分麻烦。
母后不会害她,为她选的夫婿必然是经过多方考虑的。
只是……只是她到底意难平啊。
第二日,傅青鱼依旧早起了去大理寺点卯。
大理寺接了白芍的报案,王大人接的案子,到大理寺点卯后便点了李福同等人一起到城中各处寻找辰夫人去了。
傅青鱼将自己桌案上的东西整理了一番,谢珩便到了,身侧还跟着蔫儿着的贺睢。
贺睢眼下一片青黑,一进屋便软软的瘫坐到太师椅上,连世家公子的仪态都不顾了。
傅青鱼倒了杯茶递上前,“贺大人这是又熬了通宵?”
晨夕也倒了茶送去谢珩的手边,闻言笑道:“傅姐姐,贺大人每次只要查案就是这样子的,我们都习惯啦。”
谢珩撩了袍子坐下,“奉云从沁芳园走后便继续追查药方之事,这两日福寿宫中的那些宫人的亲戚邻居都被他走了一遍。”
傅青鱼震惊,“不眠不休?”
“啊。”晨夕点头。
傅青鱼更惊讶了,“虽然中都没有宵禁,但贺大人半夜去敲别人的家门当真不怕被揍吗?”
“民怕官,他身后跟着穿了刑部公服的差役,开门的人便是有再大的火气看见差役魂也吓掉了一半。”谢珩转头吩咐,“晨夕,你去衙厨给奉云弄些吃食过来。”
“是,大人。”晨夕出去了。
贺睢要死不活的摆摆手,“别提了。”
傅青鱼和谢珩都看向他。
贺睢精神萎靡,“我走访了那么多人,药方之事依旧毫无收获。”
“知道丹参与百草泣血同时服下能产生剧毒之人必然是懂医理之术的人吧?我便朝着这方面打听,想看看哪个宫人家中是行医的,或是懂医术的,再不济左邻右舍中或是有行医之人的。”
“可是你们知道吗?一个都没有。竟一个都没有。”
贺睢控诉的声泪俱下,傅青鱼和谢珩听了觉得又同情又好笑。
谢珩提醒:“奉云,你有没有想过药方或许就出自太医院呢?”
“太医院?”贺睢坐起来,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这么简单的吗?”
这个药方毕竟关系到太子之死,贺睢第一想到的便是隐秘。
“此药方确实可为太子殿下治病,且药效不错,并无任何不利,为何不能出自太医院呢?”
“我这就去太医院。”贺睢站起来就走。
谢珩提醒:“奉云,现下重要的不是药方出自哪里,而是谋害太子之人是如何知道丹参与百草泣血一起服用会产生剧毒。”
“我记住了。”贺睢头也没回的晃晃手,大步往外走。
晨夕端着早饭过来,“贺大人,早饭不吃了吗?”
“你们自己吃吧!”贺睢一步跨上回廊下的三节台阶,嫌走路太慢已经跑了起来。
傅青鱼转头问谢珩,“贺大人查看也一直这般风风火火吗?”
谢珩还没说话,晨夕端着早饭进来先说话了,“贺大人查案不仅风风火火还废寝忘食呢。以前最夸张的一次是贺大人查案连着几天没休息,案子破了贺大人才从刑部回家,到了家门口刚从马车中出来便一头栽下了马车,当时伺候的人都吓死了,结果贺大人只是睡着了。”
“贺大人睡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醒来后觉得脸疼,照了琉璃镜才看到脸上破了一大片,险些毁容,把贺老夫人吓的一直盯着贺大人将脸上的伤养好一点疤没留下才放贺大人回刑部当差。”
“说起来,那次贺大人那般辛苦的查案,最后的功劳却全被屠尚书抢了去呢。幸亏贺大人只是喜欢查案,对最后功劳到底归谁也并不在意。”
“个人追求不同罢了。”谢珩对贺睢十分了解,贺睢喜欢的是查案本身,其他对于贺睢而言都是身外之物。
“说起来,贺大人先前突然问起大帅府和师父的事情,问的十分莫名。大人,你知道为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