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子等人立刻起身在整个山顶平台搜查线索,傅青鱼上前抽走瓦鲁达手中的弯刀斩断他身上的箭羽。
“姑娘,板车在山坡下!”小五子在山坡的另外一头喊了一声,往山坡下跑去。
傅青鱼合上瓦鲁达的眼睛,起身走过去。
板车摔到了山坡之下,马儿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板车之上的粮食全都滚落到了地上,有些麻袋的口子已经裂开,里面的粮食洒落了一地。
傅青鱼踩着松软的沙石下去,小五子回头伸手牵她,傅青鱼没牵,沉着脸走上前,捡起坡上的缰绳。
“缰绳的切口平整,是被人砍断的。”傅青鱼回头看山坡,眸色忽然一变,大喊道:“避开!”
只见山坡之上,燃着熊熊烈火的三个火球从山顶的平地被人推着滚了下来。
朝州旱灾,山坡之上大多数的树都被干死了,三个磨盘般大小的火球滚下来,所过之处的树枝和枯草皆被点燃,正面山坡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傅青鱼六人迅速往左右散开逃跑,火球很快就滚到了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板车旁的枯树枝被点燃,板车和板车上的麻袋在火力的灼烧下也很快被引燃,火势蔓延而下越烧越大,正面山坡的火光冲天。
傅青鱼跟小五子跑的左边,另外四人跑的右边,火势迅猛并且再不断的扩大,他们只能接着往更远处跑无法停下。
“姑娘,你看下面!他们把下面的枯树也点燃了。”
山坡之下的一圈枯树竟然也烧了起来,很快便形成了一个火圈,将整个山头都包围了起来。
对方显然是想直接这样将他们烧死在山上。
枯树枝和枯草烧的噼里啪啦,火势蔓延的速度比想象中的更快。
傅青鱼看了一眼下方,立刻有了决定,“找洞!”
这样的情况,除非在山坡之上找到什么能藏身的洞口,否则他们只会被蔓延的大火烧死在这山头上。
傅青鱼和小五立刻加快了脚步,大火炙热的温度让他们汗流浃背。
“姑娘,找不到山洞。”小五子有点着急。
傅青鱼沉默不语的往前跑。
那些人既然想到用放火烧山的办法烧死他们,怕是早已经搜查过这个山头有没有能藏身避火的山洞了。
傅青鱼往前的脚步突然停下,旁边的小五子不明所以,跟着停了下来,“姑娘,怎么了?”
“扒坟!”
两人的前方有两处孤坟,坟头上长着枯草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什么?”小五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傅青鱼没回话,上前用弯刀立刻开始刨坟,没再耽搁时间。
小五子见状赶忙上前跟着一起挖。
马家村前,一身是血的人赶着一辆板车出现在村口,村民们最先发现了异常。
“怎么回事?”
“快去通知胡公子和霍公子。”
霍承运和胡三郎很快便收到消息跑出来,带血的人看到两人便抬起带血的手指向后方,“快……快去救傅姑娘。蒋千不允许外边送粮入朝州,傅姑娘……傅姑娘……”
“咻!”
一只利箭从远处破空而来,噗嗤一声洞穿了说话者的咽喉,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彻底断绝了生机。
一群朝州的守城兵骑马而来,其中一名弓箭手的手中便举着一柄已经射出箭羽的大弓。
守城兵领头者大声呵斥,“尔等山匪,好大的狗胆,竟敢来我朝州府作乱,今日便叫尔等有来无回!”
“等等,什么山匪,你们搞错了,我们不是山匪!”霍承运回身指身后的那些灾民,高声道:“他们也不是什么山匪,而是朝州府受灾的灾民。”
“不用听他狡辩,此等山匪作恶多端,蒋大人有令,一个都不能放过,格杀勿论!杀!”守城兵领头者手臂一挥,他身侧的那些守城兵便骑马冲入了灾民之中。
“你们想干什么,我们真的不是山匪!”霍承运不敢相信这些守城兵竟然如此的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要杀人。
胡三郎侧身往后躲了躲,“承运,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就是故意来杀人的,山匪不过是他们找的一个由头而已。”
“朝州的知府就是不想让我们在这里施粥赈济这些灾民!”
两名守城兵冲向他们这边,胡三郎带来的伙计立刻拿起棍子护住胡三郎,霍承运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剑,锵一声抵住迎头砍下来的长刀,回头喊道:“你们先护着朗月躲去后面!”
胡三郎不放心霍承运,“承运,你小心!不行就跑!”
“你先走!”霍承运自小习武,一对二还算能应付。
胡三郎咬咬牙,转头便走,“走,进城找谢大人!”
如今这种情况必然是朝州的官员准备弄死他们了,唯有去找谢珩,他们才有生机。
至于霍承运这边,以他的功夫,加上还有马在,即便打不过也能骑马逃走,只是这些灾民今日怕是难以活命了。
胡三郎咬咬牙,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翻身上马带着身边的伙计冲出马家村。
奇怪的是那些守城兵见胡三郎带着人骑马冲出马家村竟然没有追上去,甚至阻拦的似乎都有些不用心。
不过此时的这种情况,这种异样的感觉也只在胡三郎的心中转了一下便消失了。
霍承运少年侠义,根本没想过自己的生死,不管不顾的冲入灾民之中与那些守城兵交手。
鲜血的腥味儿充斥在鼻尖,霍承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守城兵,只觉得手中剑都已经快提不起来了。
如果再没有援军的话,那他们今日便必死无疑了。
“快,知府大人有命,走!”远处的天空炸开了一团信号烟火,领头的守城兵大喊一声,带着其余的守城兵朝着烟火炸开的方向而去。
霍承运看着骑马快速退走的守城兵,身体一晃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到了地上,而他的身侧全是守城兵的尸体。
“霍公子!”身后有几名灾民上前扶住霍承运,担忧的看着他。
“我没事。”霍承运缓了口气,强撑着力气重新站起来,“大家都没事吧?”
灾民们静了下来。
霍承运也能看到地上死去的除了被他杀了的守城兵外,还有一些灾民。
灾民们面对骑马而来的守城兵几乎毫无反抗之力,那些守城兵冲入灾民之中就如狼入了羊群一般,杀起人来根本不眨眼。
霍承运将剑收回剑鞘,“来几个力气大些的人跟我们一起帮他们收敛一下尸体,其余人暂时休息。”
二十几名青壮年都应声走了出来,跟着霍承运一起将那些被杀了的灾民尸体抬到一处放着,又有人抱来干草和木棍放到这些尸体之上,干草点燃,火势瞬间便大了起来。
所有人都围在这个火圈之外,沉默的站着,看着火焰一点一点吞噬掉死去的这些灾民的尸体,再将这些尸体跟木棍一起燃烧成灰烬。
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其间还要不停的添加木棍。
那种大火将尸体烧焦的味道传出来,让不少人都捂住嘴忍着呕吐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发出了不甘的声音,“难道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难道我们灾民的命就不是命吗?”
“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他们就可以像杀鸡杀鱼一般杀了我们,凭什么?难道就凭他们是做官的人吗?”
周围的其他人都看向捏紧了拳头,神情不甘又愤怒的正在说话的人。
马家村的灾民如今都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许多灾民之间都互相不认识。
说话的人又道:“他们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我们一次,就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我们第二次。”
“下一次躺在这里被火焚的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我们的妻儿父母,难道我们就真的只能这样等死吗?”
霍承运上前按住愤怒的青年,“今日之事我们所有人都很愤怒,你先稳定一下情绪。”
“霍公子,你是好人,但现在这种情况,你让我如何能稳定情绪?”
“朝州知府确实不是东西,但如今钦差大人已经来了朝州,此时就在朝州知府衙门里头,相信钦差大人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霍承运好脾气的安抚青年的情绪。
“钦差大人已经来了朝州多久了?要是能为我们做主,为什么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钦差大人跟蒋千等人就是一丘之貉,否则蒋千今日又怎么敢在钦差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以这样莫须有的理由来此杀人?”
青年高声道:“大家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旁边有人附和,“确实是这个道理啊。”
“钦差大人都在,那个狗官还敢派人来杀我们,说明钦差大人根本就不管用啊!”
“不仅是这样,你们刚才听到没有,那个来通报消息被射死的人还说了,狗官自己不管我们的死活,还不让外面的粮食送入朝州,他这分明就是要杀我们!傅姑娘为了筹粮,恐怕此时都凶多吉少,怕是已经被蒋千这个狗官给杀了!”
霍承运握着剑柄的手一紧,方才那个人虽然没能将话说完就被射杀了,但话中意思确实是二姐姐已经遭遇了危险。
那些守城兵只怕本身就是追着运送粮食的板车而来,他们的举止那般嚣张,只怕二姐姐当真……
霍承运摇摇头,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
不会的!二姐姐那般厉害,定然不会有事的!
霍承运在心中默默的安慰了自己一句,看向已经逐渐开始愤怒起来的灾民们,才又开口道:“大家暂且先冷静一下,朗月已经入城去找钦差大人了,很快就会有消息,大家不妨先等一等再做判断。”
“行,既然霍公子这么说了,那我们就信霍公子。”青年道:“不过如果胡公子一直没回来,我们也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就以现在到明日日落为准,如果胡公子并未回来,又或者胡公子带回的消息确实是钦差大人跟蒋千那等狗官沆瀣一气,那么我们就该想想自救的办法了。”
“毕竟如果我们还不自救,等待我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青年转头看向灾民们,举起拳头拔高了声音,“大家认不认同我的说法?”
“认同!”最开始附和青年的几人率先站了出来,其他的灾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渐渐有人举起了应声。
谁也不想真正的等死,尤其是这些灾民大多数在赶来马家村喝上粥之前都已经无限接近过死亡,他们知道要死时的痛苦。
蒋千这样的狗官不管他们的死活,还要派人杀他们,而且帮助他们的善人蒋千那个狗官竟然也傻,分明就是想彻底断了他们所有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也有自己的血性和脾气。
越来越多的灾民愤怒的举起拳头响应青年的话,青年看着满脸愤怒的灾民们,与他们同仇敌忾的高举拳头呐喊,“我们要活着!我们要活着!”
灾民们立刻跟着青年一起大喊,“我们要活着!我们要活着!”
霍承运哪里应付过这种情况,站在灾民之中听着他们的呐喊声左右举手想喊大家先冷静一些,但已经被青年调动起愤怒情绪的灾民们根本不再听他说话,越喊越激愤。
此时若是那群守城兵再掉头回来,这些灾民恐怕就不会再像刚才那般只知惊惶的躲避,而是会拿起身边的棍子反抗了。
霍承运看着这些灾民只能干着急,心中只能将唯一的期望寄托到已经跑出去的胡三郎身上,希望他在明日日落之前能带回谢三哥那边的好消息安抚住这些灾民的情绪,否则这些灾民只怕要发生暴动了。
霍承运在村口不停的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看向村口,从天亮看到天黑再看到日头升起又落下,村口的泥巴路上依旧未见胡三郎的身影。
太阳渐渐隐没,黑夜无声的降临。
青年领着几个灾民走上前,“霍公子,从马家村到朝州城并不远,胡公子骑马送消息,若是钦差大人有动作,其实不必等到现在,昨日胡公子就该回来。既然胡公子没回来,答案便已经十分明显了。”
霍承运着急,“你们别冲动。你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如何跟官府斗?”
“那又怎么样?我们现在要搏的是一条生路,大家准备好了吗?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