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菀?”谢珩也有些意外,“你何时到的中都?”
弗菀,住惠安城的谢家二房嫡系二姑娘嫁入惠安城第二世家崔家所生的独女,名叫崔弗菀,乳名珠珠,被娇宠的如珠如宝。
“今日上午才入城,我本想着先来看看老师再回家呢。”崔弗菀说着,目光转向旁边的傅青鱼,“珩哥哥,这位是?”
“我是大人的同僚,大理寺仵作兼推官傅青鱼。”傅青鱼先一步颔首打招呼。
“你是女子还做官了呀?”崔弗菀惊讶的瞪大一双杏眼,“你好厉害。”
“运气好罢了。”傅青鱼谦虚一句。
崔弗菀转头,神色雀跃,流转的眸光之中任谁都能看出毫不掩饰的倾慕,“珩哥哥,我们一起进去吧。我刚才跟老师还说到你呢。”
谢珩没迈步,转头看傅青鱼,傅青鱼提着东西迈过门槛,先一步走进竹园。
“你送往家中的书信不是说你明日才到吗?”谢珩也跟在傅青鱼身后进了门。
崔弗菀看着傅青鱼的背影略微皱了一下眉,心想傅姑娘不是大理寺的推官吗,官阶比珩哥哥低那么多,竟这般走到珩哥哥的前面,未免有些太没规矩了。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崔弗菀的心中转了一瞬,因为她抬眼所有的注意力就全被谢珩的侧脸给吸引了。
崔弗菀眸中含着憧憬。
她与珩哥哥已有一年多未见呢。
这次好不容易寻了一个到中都探望老师的借口,父母这才放她一人来中都。
许久未见,珩哥哥越发的成熟俊美了。
崔弗菀紧紧的跟在谢珩身边,“珩哥哥,去岁你染了寒症我本该来中都看你的,但那时母亲又恰巧病了,我在床前侍疾走不开。等母亲病好后,我便准备来中都,却没曾想珩哥哥你已去了宁州。”
“我说去宁州找珩哥哥,但母亲和父亲不放心,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去宁州。”
“珩哥哥,你的寒疾如今可都好了?”
“劳表妹挂心,已无大碍。”谢珩回话回的心不在焉,有心想跟上走在前方的傅青鱼,但傅青鱼走的飞快,谢珩加快脚步追了两次都没能追上。
崔弗菀要紧跟上谢珩的脚步,走在太阳底下额头已经见了一层薄汗,便轻声撒娇道:“珩哥哥,你能不能走慢一些,我都追不上你了。”
“表妹可慢些走。”谢珩不仅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快了步伐。
崔弗菀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眼看着谢珩越走越远,她已经追不上了,只能急得跺脚,“珩哥哥!”
“阿鱼第一次来竹园,不熟悉路。表妹对竹园熟悉,可慢慢走。”谢珩转头便跟着傅青鱼转过了一个院门,疾走两步追不上傅青鱼索性跑了几步,终于追上了傅青鱼。
晨夕提着东西追上来,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傅青鱼目不斜视的朝前走,眼瞧着要走反方向了,谢珩出声提醒,“走这条路。”
傅青鱼瞥谢珩一眼,转头往他指的路上走,阴阳怪气道:“大人怎么不同你的弗菀表妹说话了,说完了吗?”
谢珩眼中划过笑意,去牵傅青鱼的手,傅青鱼往旁边避开,“说话便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我并不知道弗菀在竹园。”谢珩解释。
“那岂不是更说明你们有缘分啊。”傅青鱼说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娇俏可人的小表妹,大人艳福不浅啊。”
这个时代,尤其是世家大族之中,表亲之间结亲用以维系关系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傅青鱼虽然清楚表亲结亲是畸形婚姻,但也架不住方才崔弗菀看谢珩时那般赤裸裸的倾慕。
她知道这种事情不应该,但他们不觉得啊。
“噗。”谢珩看着傅青鱼吃醋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傅青鱼转头,“你还笑?!”
“抱歉。”谢珩收了嘴角的笑意,但眼中的笑意依旧不减,连道歉也道的不那么真诚,“阿鱼,我错了。”
“你看看你现在得意洋洋的神情,这是你解释的态度吗?”傅青鱼停下脚步,打算认认真真跟谢珩掰扯这件事情。
“抱歉阿鱼,虽不应该,但这还是你第一次为我吃醋,我心中确实欢喜。”谢珩牵起傅青鱼的手,“阿鱼,我先前偶尔会想,你是不是不如我喜欢你这般喜欢我。但现在我能肯定了,阿鱼的喜欢同我的喜欢一样,一点都不少。”
“你少转移重点。”傅青鱼假意抽了一下手,并未真的抽出来,“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的弗菀小表妹,她喜欢你,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弗菀随二姑母来中都的次数不多,虽住家中,但除了大的宴席之上我们并不常见面,私下里我也未曾与她见过,自然更不曾单独待在一起。”谢珩轻声解释,“别人的想法我无法左右,但避嫌我还是知道的。”
“当真?”傅青鱼挑眉。
“你若不信可以问母亲。”谢珩放轻了声音,“此生唯阿鱼能乱我心曲。”
傅青鱼看着谢珩认真的神色和眼中浓烈丝毫的柔情,耳根子不由的一热。
谢珩将傅青鱼拉到身前,低头看她,“还生气吗?”
“老师在哪里?”傅青鱼转移话题。
谢珩不答话,抬手捏傅青鱼红红的耳廓,傅青鱼麻了,打掉谢珩的手,“别乱捏。”
谢珩低笑,握住傅青鱼的手,“走吧,先去找老师。”
柳修竹在院子的凉亭之中作画,谢珩将傅青鱼手中提着的东西交给晨夕,这才领着傅青鱼走向凉亭。
凉亭外侯着的书童见谢珩上前便叠手行礼,“公子。”
谢珩微微颔首,牵着傅青鱼的手走进凉亭。
柳修竹作画入神,悬腕走笔并未抬头,谢珩也没有打扰他,跟傅青鱼一起站在书桌前看。
柳修竹画的是疾风骤雨中的竹林,画风并不黑暗压抑,反倒是有一种万军突袭般的磅礴气势。
傅青鱼琴棋书画也就会下棋,其他三样一样不通,因此看着十分佩服。
柳修竹画完最后一笔才停手,仔细欣赏了一番自己今日的画作,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捏着袍袖抬头。
傅青鱼跟谢珩就站在书桌之前,柳修竹抬眼便看见了傅青鱼,有些恍惚的唤了一声,“璃儿?”
傅青鱼一怔,谢珩出声,“老师。”
柳修竹回神,放下手中的笔对谢珩和傅青鱼笑笑,“画的太久眼神有些迷了。崇安,你今日怎的过来了?”
“老师上次说想见见阿鱼,正好今日得空我便带阿鱼过来了。”谢珩介绍,“老师,这就是阿鱼。阿鱼,这便是老师,你同我一并唤老师便可。”
傅青鱼是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跟着谢珩一起唤柳修竹老师稍微有点太过自来熟了,不过谢珩都已经特意补充了一句,若是她再唤柳先生便显得有些刻意划清界限,反倒不好了。
傅青鱼叠手行礼,“见过老师。”
“不用多礼。”柳修竹轻轻抬手示意傅青鱼免礼,“你们可用过午饭了?”
“用过了。”谢珩回话,“老师今日怎的没有午休?”
“上午便在画这幅画了,没画完不想停下。”柳修竹从书桌后走出来走去一旁的石桌,石桌之上摆了茶盘和茶炉,柳修竹伸了一下手示意谢珩和傅青鱼坐。
谢珩领着傅青鱼坐下,伸手提了茶壶倒茶。
柳修竹双手放在膝头,笑着道:“你们过来没遇见弗菀吗?”
“遇见了。”谢珩给柳修竹奉茶,“老师喝茶。”
柳修竹接过茶杯,“我作画,她呆无聊,我让她自己去街上玩,想来应当是出门的时候正好与你们撞见了。”
柳修竹说着,目光又从傅青鱼的脸上转过,好似不经意般问道:“阿鱼姓什么?”
“傅。”傅青鱼先前便跟谢珩说过不想顶着霍家二姑娘的名头来骗柳修竹。
“哦。”柳修竹点头,捏着茶杯喝茶,似乎当真只是随意一问,“会下棋吗?”
“会一点。”下围棋与行军打仗的布局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傅青鱼以前才学了下围棋。
“那与我对弈一局如何?”柳修竹放下茶杯。
傅青鱼回话,“我棋艺不精,恐扫了老师兴致。”
“下着玩而已,无甚关系。”柳修竹回头吩咐,“摆棋盘。”
候在亭子外的书童闻言躬身进凉亭,将茶盘移到一旁,取了棋盘摆上。
柳修竹道:“崇安,我与阿鱼对弈,你在旁抚琴助兴如何?”
“是。”谢珩转头跟书童说,“去将我的琴取来。”
“是,公子稍后。”书童应下便快步出了亭子,没多会儿书童便抱着一把琴回来了,后方还跟着两人抬了张小几案。
几案摆上琴放上,团蒲也搁置好了,谢珩坐下,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琴弦试音,“可以了。”
“来,我们下棋。”
“老师先请。”
柳修竹也没跟傅青鱼客气,捏起第一颗黑棋放到棋盘上,傅青鱼这才拿了一颗白棋放上棋盘。
“崇安,你何时北上呢?”
“应当就这两天,东西准备好出发。”谢珩回话。
“灾情不可拖,早些出发才好。”
“老师说的是。”
琴声悦耳,傅青鱼陪着柳修竹下了一盘棋便起身了,“老师,我带了一些食材过来,时辰不早了,我现在去处理食材,晚上我们可以凉亭用饭吗?”
“阿鱼还会做饭?”柳修竹有些意外。
“阿鱼先前还自己经营着一家小饭馆。”谢珩按住琴弦听了琴音也站了起来,“我来陪老师下一局。”
傅青鱼叠手一礼退出凉亭,跟亭外候着的书童道:“请问家中可有大一些的碳炉?”
“有的。”书童点头。
“果碳有吗?没有果碳木炭也可以。”
“也有的。”书童问道:“姑娘若是要用,我这便去取来。”
“有劳了。”
书童去取碳炉和木炭,傅青鱼转头,“晨夕,你知道竹园的厨房在哪里吗?”
“我知道。傅姐姐,我来帮忙。”
“大人这边你不用伺候吗?”
“有怀书在,用不着我的。”晨夕高高兴兴的提起放在一旁的食材,“傅姐姐,跟我来。”
傅青鱼往亭中看了一眼,柳修竹和谢珩在认真对弈,便也没再同两人打招呼,跟晨夕一起去了厨房。
竹园的厨房不大,只有一个煮饭的老妇。
“柳大娘,我又来啦。”
晨夕提着食材大步走进厨房的院子,坐在院子里摘菜的老妇闻声回头,见到晨夕便笑了,“小晨夕来了啊,大娘今日正好炸了酥肉,你等着。”
傅青鱼跟着走进院子,就见老妇快步进了厨房,没一会儿便重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篮子里垫了油纸,里面装了一筐酥肉。
“小晨夕,你来吃。”老妇笑眯眯的快步出来,见到院子里多出来的傅青鱼略微怔了怔,迟疑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柳大娘,这是傅姐姐。”晨夕上前接过竹篮凑近闻了闻香味,“好香呀。傅姐姐,你快来。柳大娘炸的酥肉是最好吃的,你尝尝。”
“柳大娘好,我叫傅青鱼。”傅青鱼上前有礼的颔首,“我来借厨房一用。”
“哦,这样啊!你用,你用就是,东西都摆着的,你要用什么自己拿。若是找不到就喊我。”柳大娘爽利的让开两步。
晨夕拿了一块酥肉递给傅青鱼,“傅姐姐,你尝尝。”
“好。”傅青鱼一笑,接过酥肉咬了一口,裹了蛋液和面粉的表皮十分酥脆,内里的肉条肥瘦合适并且还有一些不一样的口感。
“柳大娘,这里面的肉你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吗?”傅青鱼好奇询问。
“姑娘好口味,这肉我是先捶打过后用少量梅子酱腌制的,梅子酱酸甜,可解一些油腻。”
“柳大娘,好好吃的阿,我能把这些全部吃完。”晨夕吃的根本停不下来,腮帮子已经全部鼓了起来。
“那就吃完,厨房里还有呢。”柳大娘十分高兴。
“确实好吃。”傅青鱼也多吃了两根,这才去处理食材。
她今晚准备弄包烧,所有食材都需要提前码料上味儿,“晨夕,我方才过来见院中有芭蕉,你去替我割三片芭蕉叶回来。”
“好。”晨夕在院里应了一声跑出去,差点撞见往院中走的崔弗菀。
“哎呀,你没长眼睛啊,敢撞本小姐!”崔弗菀惊呼一声。
“表小姐恕罪,我跑太急没看到你。”晨夕往后退开两步。
“晨夕,是你啊,那没事了。”崔弗菀见是晨夕,脸色好转,“晨夕,你这般急匆匆的是要去做什么?”
“傅姐姐让我去割芭蕉叶。”晨夕实话实说。
“那个傅推官,她竟敢使唤你?”崔弗菀皱起了柳眉,冲晨夕招招手,“晨夕,我问你,珩哥哥跟这个傅推官是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