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熙柔从没想过,她原本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拥有的真情竟也一样的带着欺骗。
云心依见云熙柔心如死灰的模样渐渐缓了语气,她要的是云熙柔对太子生出恨意,但不想如今便让云熙柔变得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用处。
“好了。”云心依对身旁的麽麽使了个眼色,麽麽上前将云熙柔扶起来,另有宫女端了春凳过来。
“我将这些告诉你,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世间谁也不是谁的依靠,唯有你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云心依说话,麽麽便捧了一个盒子上前递到云熙柔面前。
云熙柔茫然的抬头,云心依道:“这里面的药你想办法让太子吃下去。”
云熙柔面色一变站起身,“太后,殿下是未来的储君,我……”
“不是毒药,只是让他多与你同房,好叫你早些怀上孩子而已。”云心依盯着云熙柔,“怎么的?哀家让你嫁给太子,你便当真被太子殿下的甜言蜜语哄住了,觉得自己真就是太子妃,可以不听哀家的话了?”
“阿柔不敢!”云熙柔立刻跪了下去。
“你最好是不敢。”云心依起身走到云熙柔的面前,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阿柔,你别忘了,你母亲与你弟弟能否在云家好好的活着,全在于你。”
“是。”云熙柔面色变得苍白,连身子都在颤抖。
云心依嫌恶的扔开她,“好了,去叫女医替你诊诊脉,回去若是太子问起,你也好有个说头。”
“是。”云熙柔摇摇晃晃的起身,接过麽麽手中装了药的瓷瓶,福身一礼后才退了出去。
等云熙柔出去了,麽麽才上前道:“太后猜测的果然没错,太子妃竟当真已对太子动了真情。”
“哼!愚蠢!”云心依冷笑,“皇上和太子如今一心想除掉我们云家,她姓云,又是我指的婚,太子怎么可能对她毫无防备。可惜她蠢笨,被一点花言巧语便哄骗的不知自己姓什么了,还想着在哀家面前替太子求情,当真是可笑至极!”
“好在太子妃性子软弱是个好拿捏的,不敢违背太后您的命令。”麽麽赔笑,“只要太子吃下我们准备的药,到时药效发作,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让人盯着她,若她迟迟不肯动手便送一截她母亲的手指给她。”云心依眼中划过狠辣,转瞬又归于平静,“对了,飞凡是不是该从苏城回来了?”
“算算日子,小公子应该是要准备回来了。”
云心依的脸上有了笑容,“等飞凡回来了便让他入宫来见我,跑这一趟也不知吃没吃苦头。”
“小公子知道太后您心中挂念他,定然会好好保重自己的。”麽麽说着好话哄云心依高兴,“前些时日小公子寄家书回来不是还特意向您问安嘛。说明小公子即便去了苏城,心中也惦记着太后您的呢。”
云心依坐回软塌,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两分,“云家这么多的小辈里头,也只有飞凡是个聪明的,可是有些时候太过聪明反倒会被聪明误。”
“这些年,飞凡明明样样不差却从不出风头。每日里只将自己当做一个纨绔,吃喝玩乐不问正事,你当他是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他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知道云家如今就是一个活靶子。若是他再在小辈中一骑绝尘,只怕云家就会更遭嫉恨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年纪小,哪里知道与其藏自身锋芒不被人忌惮,反倒不如彻底的掌握一切让所有人都闭嘴。”
“罢了,总归还有我与哥哥会为他们铺好所有的路。”云心依叹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哀家也真是年纪大了,不过这么坐了一会儿身子竟乏的很了。”
云心依靠上迎枕,闭上了眼睛养神。
麽麽轻轻挥手,让殿中的宫女太监退出去,她一人留在殿中,取了一块薄锦盖在云心依的身上,轻轻为她捏肩。
龙临殿中,霍茵茵果然呈报了永朝两州的灾情,开元帝大怒,朝中一些早就心知肚明的大臣纷纷装聋作哑。
开元帝有意要点人前往永朝两州查明灾情,但无一大臣出列自荐。
谢珩站在文官一列,抱着笏板微垂着眼睑,同样未出声。
开元帝看着一众装模作样的大臣直接气笑了,太子看不过去走向中间叠手一礼道:“父皇,儿臣以为灾情民生大于一切,不可耽搁,应当任命钦差前往永朝两州查明灾情真相,尽快解决灾情。”
开元帝颔首:“那依太子之见,谁人合适呢?”
“既是查明灾情,儿臣以为可派大理寺,亦或是刑部之人前往调查。”太子建议。
开元帝的目光扫过刑部尚书屠川和刑部侍郎贺睢,又看向一声不吭的大理寺卿姜范和大理寺两位少卿谢珩跟曹文泓。
“屠爱卿,姜爱卿,你们刑部和大理寺谁愿意去啊?”
屠川和姜范都走出队列,姜范先道:“皇上,臣倒是有心但只怕无力啊。以臣这一把老骨头,只怕还没抵达永朝两州就先散架了。”
开元帝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姜范去,毕竟姜范都快告老还乡了,确实年龄大折腾不了。
开元帝看屠川,“屠爱卿,你呢?”
“皇上,臣最近腿疼的毛病也犯了怕是不能远行啊。”屠川扯了一抹笑,“不过臣倒是可以举荐一人。”
“谁?”开元帝问。
“贺侍郎。他年轻身体好,办案能力也强。若是他去永朝两州查灾情,定然能以最快的速度查明一切。”
“既然屠大人这么说,那老臣倒也想举荐谢少卿了。”姜范微微一笑。
被点到名的贺睢和谢珩对视一眼,开元帝也看向两人,缓了语气,“除了要查明灾情以外,赈灾也是首要之务。不知哪位爱卿可有良策啊?”
殿中再一次陷入无人应声的安静。
开元帝深呼吸口气才能忍住不将手中的折子砸到这群大臣身上。
邀功要赏赐时,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可真要他们做事实了,却没一个人愿意出力。
这样的朝堂,若是再不注入新的血液,只怕早晚会成为一潭死水。
傅青鱼在大理寺当差,将洪正一案搜集到的所有证据细分出来,把与洪正背后那个神秘组织有关的线索另外放到一旁。
她整理好这些,谢珩也终于下了大朝会来衙署了。
傅青鱼起身上前,“大人,永朝两州的灾情如何说?”
“屠川推荐了奉云,姜大人推荐了我。”谢珩取下官帽交给晨夕,接着道:“不过皇上尚且并未下令派谁去。”
傅青鱼皱眉,“赈灾如此紧要的事情,皇上还在犹豫什么?”
“皇上如今想削弱世家的权力,却又无法真的推开世家。”谢珩给了一个眼神示意晨夕去屋外守着后才接着说:“不管是朝堂还是各州府官员,十个人之中便有九人不是出自世家便是依附世家。”
“就如今日被推荐的我与奉云,也皆出自世家。永朝两州的灾情先前被隐瞒不报便是世家手笔,皇上自然清楚,如今再让世家之人去查此事,若是世家相护,最后恐怕不仅什么都查不出来,还要贪墨一大笔赈灾的银子。”
“皇上今日在朝堂之上暂时按下此事,恐怕便是想再选一个更加能信得过的人。当然,如果只是普通官员,恐怕即便拿着圣旨到了州府也镇不住州府的那些官员,所以皇上还是会在我与奉云之中再选一人。”
“大人,那若皇上选了贺大人呢?”
如果皇上选了贺睢前往永朝两州查灾情,那谢珩的筹谋便要落空了。
“不会。”谢珩摇头,“皇上最后只能选我。”
“为何?”傅青鱼不解,“大人另有安排?”
“奉云近段时日不便离开中都,他的母亲重病在床,昨日已经咯血了。”
傅青鱼看谢珩,“是巧合吗?”
莫非是谢珩早就料到要查灾情,而皇上会在他和贺睢之间选一人,于是提前安排人对贺睢的母亲动了手脚?
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但若是连挚友的母亲都算计……
“想什么呢。”谢珩屈指在傅青的额头敲了一下,“这是我与奉云商量好的对策,并非是算计。”
傅青鱼抱住额头冲谢珩咧嘴一笑,“大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谢珩懒得理傅青鱼卖傻,回头自己从小炉上取了茶壶倒了一杯茶水。
傅青鱼追上前,“大人,你便没有向皇上自荐吗?”
“此事乃是烫手山芋,无人敢接才是正常之态。若我此时自荐,只怕皇上就要认为我们谢家与灾情有关,我这是急着要去掩盖真相了。”谢珩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此事我不仅不能自荐,还要寻理由推托。要推无可推,无可奈何之际才能接下。”
“我懂。”傅青鱼冲谢珩竖起大拇指,“大人这招叫欲擒故纵。”
谢珩如此行事,不过是因为开元帝生性多疑而已。
谢珩看傅青鱼桌上摆的东西,“在整理洪正一案的证据?”
“嗯。”傅青鱼走回办公桌拿了叠好的书信,“这是洪小姐离开中都之前特意送来的证据,大人看看。”
谢珩接过书信翻看,傅青鱼在旁边接着说:“我已经将书信做了细分,一些是能牵扯出他们背后那个神秘组织的,一些是看着能往后面接着查或许也能查到这个神秘组织的,另外这几封便只是林博明跟洪正商议如何构陷同僚的。”
“我打算结案时只上呈这几封信,其他的信便暂时扣下。”
谢珩颔首:“这几封已经足够证明林博明杀洪正灭口之罪了。”
“对了大人,你与林轩算熟吗?”
“算不得熟悉,怎么了?”谢珩将手中的书信放下。
“我带着晨晖晨风已经做了试验,林家织绣坊的银线确实就是凶器,以当时马场中人的站位而言,唯有林轩符合拉扯银线割断洪正头颅的条件。”傅青鱼解释,“特殊的银线十分锋利,巨大的冲力撞上去时,这股力道不仅能割断洪正的脖子,同时也能拉扯到当时绷紧银线之人。”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林轩手上必然有被银线勒出的伤痕。”
“但那日在马场中我们盘查时,大人要作势要搜林博明的身林轩曾伸出右手阻拦。我注意到他的衣袖上移,不管是他的右手手掌还是右手手腕都没有伤痕。”
“当时我也没有多想,但注意到银线也会伤到凶手后我仔细回想了一番,想起来当时林轩伸右手阻拦,但左手却是微微侧放在身后一些的。我怀疑他是一个左撇子,擅用的是左手。”
“林轩确实是左撇子。”谢珩点头,“他除了吃饭用右手外,做其他的事情皆用左手。”
“那就没错了。”傅青鱼的眼睛亮了两分,“当时的冲力极大,银线勒出的伤痕不会浅,短短几日不可能养好,林轩到时想狡辩也不可能了。”
谢珩一笑,“另外织绣坊银线的进货作坊也查到了,可要去看看?”
“看倒是不用,只需从他们那里要一份织绣坊的进货明细以及一卷银线便可。”傅青鱼道:“我手中有织绣坊自己的银线进出明细,到时与进货方的账目进行对比,织绣坊便是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来喜公公。”晨夕在屋外刻意提高嗓音喊了一声。
傅青鱼和谢珩对视一眼,收住了话头。
谢珩轻声跟傅青鱼说:“想来是你的赏银到了。”
来喜笑眯眯的进来,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个小太监,小太监们的手中还都捧着一个盖了红布的托盘。
来喜上前讨喜道:“谢大人,傅大人,奴才来送皇上的赏赐啦。”
谢珩微微颔首,傅青鱼叠手行了一礼,“来喜公公。”
“傅大人快来瞧瞧吧。”来喜笑着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青鱼上前掀开了一个托盘的红布看了一眼里面摆放整齐的一排金元宝,十分肉疼的取了一锭转头塞进来喜的手中,“我请公公喝茶,辛苦公公跑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