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醒过来,睁眼看见的便是趴在床边的傅青鱼。
傅青鱼的头发有些散乱,几缕发丝从额头散下滑落到了眼睛和鼻梁上。
谢珩略微动了一下手,想替她将发丝拂开瞬间就扯到了背后的伤口。
谢珩皱眉,低低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发现他的手被傅青鱼握在手中。
如此一动,瞬间惊醒了傅青鱼。
“谢安!”傅青鱼惊声。
“嗯。”谢珩应了一声。
傅青鱼看向谢珩,眸光凝神这才终于反应过来。
“大人,你醒了。”
谢珩趴着不怎么舒服,想动一下又会扯到后背的伤口。
傅青鱼抬手按住他,“大人,你伤在后背,现在最好不要随意挪动。”
“口渴。”
“等等。”
傅青鱼回头倒了一杯温水喂到谢珩的嘴边,“喝吧。”
谢珩趴着喝水也不舒服,喝了两口止渴后便不喝了,“昨夜后面如何?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傅青鱼把茶杯放到旁边,“你那时不该替我挡那一箭,我能躲开。”
谢珩当然清楚,以傅青鱼的身手,那一箭必然能躲开。
但那般情况下,他身体上的动作早已经快于了他理智上的判断。
而她这话是在嫌弃他多管闲事吗?
谢珩抿了嘴唇不说话,只盯着傅青鱼。
傅青鱼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有歧义,“我并非怪你多管闲事。”
傅青鱼顿了顿,重新组织了语言,“只是那般的情况下有更优的选择,你不必冒险。”
“我当时想不到那么多。”谢珩的心里堵了郁气,强忍着后背伤口的钝痛,侧身就要起来,“昨夜有劳傅仵作了。本官已无大碍,就不麻烦傅仵作了。”
“你干什么?”傅青鱼立刻伸手按住谢珩,眉头皱了起来,“我刚才的话可能说错了。”
“傅仵作一向有自己的道理,何错之有?”谢珩自嘲的笑了一下,“应当是我错了才是。”
“谢珩,你非得这样是不是?”傅青鱼熬了一个通宵刚睡一会儿,现在脑袋疼的要爆炸,“你知不知道,昨夜那箭再换个位置射中你的心脏,你就没命了!”
“我死了不是正好合了傅仵作的心意吗?”谢珩抬头,“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
“……”这话傅青鱼无可否认。
若是谢珩当真与害死蒙北王府和蒙北三万铁骑有关,她是会杀了谢珩的。
沉默有时便是答案。
谢珩挥开傅青鱼的手,自己撑着床坐起来,一点一点的挪下床。
仅仅只是这两个动作,他的额头已经痛的见了一层冷汗。
傅青鱼站在旁边看着他,咬着牙关,心中各种情绪齐齐翻涌。
房间里静了下来,一个坐在床边,一个站在床边,谁都没再说话。
郑婶端着早饭和药过来,试探着喊了一声,“东家。”
傅青鱼回头,看到郑婶手里端的东西,走上前接过,“郑婶,劳烦你去准备一下马车,我待会儿送大人回去。”
“嗳。”郑婶应了一声,欲言又止的看了傅青鱼一眼才转身离开。
傅青鱼端着托盘进屋,“大人先吃些早饭,再将药喝了,我送你回谢家。”
“不必劳烦傅仵作。”谢珩穿上鞋起身,后背的伤痛得他根本直不起腰,但他依旧一点一点的强行让自己挺直了腰背缓步走出房间。
傅青鱼端着托盘看着,若换成旁人,她此时定然不可能让他就这样一个人离开,可这是谢珩。
她现在不敢信谢珩,没办法将谢珩当成朋友或是寻常人看待。可若真让她将谢珩当成仇人,这其中又隔着太多太多她自己都难以控制的情绪。
傅青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跟谢珩说明身份和真相,询问他去宁州的目的?若他当真就是那个害了蒙北王府和蒙北三万铁骑的人,她因此死了无所谓。
可她死后如何面对义父和干娘?如何面对蒙北王府被问斩的八十口人?如何面对葬身于易曲峰的三万蒙北铁骑?如何面对被狼塞侵略屠杀的宁州城百姓?
他们又何其无辜?
谢珩强挺着走出大门,马车已经停在了大门口。
郑婶站在旁边,看到谢珩出来赶忙躬身行礼。
谢珩目不斜视,候在马车旁的晨风看到自家主子的面色吓了一跳,当即快步上前,“大人!”
“不准声张。”谢珩低低的命令一句,才抓住晨风的手走向马车,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傅青鱼出来,手里拿着昨夜买的药还有昨夜的箭矢跟珍宝册递给晨风,“劳烦将这些交给大人。”
晨风颔首,不敢耽搁半分,接过东西就立刻跳上了车辕驾着马车离开。
谢珩靠在车厢壁上,面色和嘴唇都是一片苍白,缓了缓劲儿才伸手掀开马车车窗帘的一角看向站在路边的傅青鱼。
傅青鱼的眼睛有些红,不知是昨晚熬夜的缘故,还是方才可能哭过。
谢珩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直到马车从傅青鱼身边走远才缓缓放下车窗帘。
“晨风,昨夜你们可抓到放箭之人了?”
“抓到了。”晨风回话,“大人,你先休息。”
“将人关进暗室,等我审问。”谢珩缓了缓,才接着说,“另外我受伤之事不可跟家里任何人提起。”
“是。”
“将我送回家中,你与晨雾照旧过来暗中跟着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大人,你如今也同样危险。”晨风皱眉,“晨光晨星在外办差,晨夕和晨晖也留在了云家熔金坊查线索。若我与晨雾照旧暗中保护傅姑娘,那大人身边便一个人也没有了。”
“大人,让晨雾保护傅姑娘,卑职在晨晖和晨夕回来之前……”
“晨风!”谢珩打断了晨风的话。
晨风握紧手中的缰绳,最终没再接着往下说,“卑职领命。”
谢珩缓缓吐出口气,仰头靠着车厢壁,多解释了一句,“云家不敢动我,却敢动她。且皇上身边的禁卫皆是当年先皇留下的黑羽骑精英,若动手,晨雾一人并非对手。”
谢珩昂着下巴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她一人行于深渊,每前进一寸利刃便靠近她咽喉一寸,随时可要她性命。我拉不住她,也不能拉住她,便只能挡在她身前,仅是半寸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