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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靠近岸边,船吃水越浅就越是颠簸,明枝被颠得捂嘴弓腰——她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也已经颠习惯了,只还留着呕吐的反射性动作。

过去了近七天的时间,割掉腐肉的船工成功活了下来,但久久不能靠岸,淡水的紧缺让所有人都开始浮肿,明枝的手也变得像馒头一样,一捏一个坑,等上许久都没法回弹。

明枝的情况还算好的,已经有人脱水,只能躺在船舱里了。

到底还是他们低估了回程的难度,当时归心似箭,都没能做足充分的准备,毕竟新大陆上虽然危险,但淡水是不缺的,他们虽然不能在当地密封,但多准备一些淡水和柴,煮沸后饮用,问题应当也不是很大。

可如今也没法后悔了。

食物和水都已经告急,带来的各色成药和药粉也都用得差不多了,再继续在海上飘下去,还不等巨船被淹没,他们自己就要先渴死饿死病死。

明枝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她还想再睡一会儿,这样就不会觉得渴了。

但很快,走廊上的脚步声让她再也睡不着了,且那脚步声很快变得急促起来,也不再是零星几个人,而是数十人跑动的声响。

明枝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与她同屋的都是护士,明枝一起,她们也就起了。

“靠岸了?”

“看到海岸了?有岛了?!”

“快快,出去问问!”

一行人冲出船舱,好在都还记得纪律,没有拥挤推搡,不过船工护士技术员们混在一处,到处都是人声——

“派出小船了!不是靠岸——”

有人在人堆里大吼:“再有七八天的功夫就到青州了!”

“派人去倭人的岛上补给去了!”

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而后狭窄的船舱内猛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那声音仿佛要穿破船板,直冲云霄。

挤在人群中的明枝晃晃悠悠地露出狂热的笑容来:“总算是回来了,回来了!!”

没出海之前,她以为倭人远在天地的另一头,出海一趟,连倭人都算是极近的了。

“去甲板上——船长有话说——”

“都去甲板上!!”

如今船上最高长官就是船长了,副船长死于寻找番薯时被毒蛇咬伤,监察官死于吃了变质的干饼,船上最有话语权的三个人,如今就剩一个了。

船长看着也没比普通船工好多少,也是脚步虚浮,全身浮肿,尤其脸肿得厉害,原本就圆的脸,如今看着像个大号的包子,他双手抓着围栏,站在高处冲如今仅存的三百多船员喊话道:“大家都晓得吧?咱到倭国了!再往前走就是咱家的地界,也就几天的功夫,咱就回家了!”

“咱们吃了这么多苦头,在海上漂了这些日子,也不差就这几日了!”

“回来这么艰难,我有责任!是我的过错,才叫咱们的好姑娘好儿郎死伤许多,回去了,我自去请罪!”

“这些日子大家喝不了水,吃不饱肚子,实在是不得已——存水存粮,得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才能拿出来,如今快到家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今晚全搬出来,好菜没有,淡酒大家伙都分吃了罢!”

船长喊完话,便被身旁的人搀扶着走下去,他感慨道:“幸好你们在,否则……难说啊……”

搀扶着他的人也点头:“阮姐早就想到了。”

船上的一切都像是在军营里,每个人各司其职,虽说枯燥乏味,却不会产生什么矛盾,当所有人处于一个没有法律道德约束的孤岛时,最可怕的迫害不一定来自于外界。

由于没有任何人有长期航海的经验,船长也是矮子堆里拔高个,赶鸭子上架当的这个船长,他航行过的最远距离也不过是从青州到交趾,经验也非常有限,但他深知,在海上最重要的是“班底”。

只有船工里有一半人是自己的亲戚,自己的老乡,要靠自己才能养活家人时,才能保证航行途中不会出现什么人为的“意外”。

毕竟在海上,死了也就死了,尸体都不会留下。

“真是想不到,咱们竟然真的回来了。”船长有气无力,一次远航,让他看着像是老了二十岁,两鬓已然有了白发,从高处看下去的时候,头顶的头发也已经盖不住头皮了。

“即便咱们没能回来,下一批出海的人也会回来。”扶着他的士兵一脸笃定,“不过能早一日把东西带回来,天底下就早一日少几个饿死的人。”

船长一阵失言,他叹道:“真没见过你们这样当兵的……”

士兵笑着说:“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生意人。”

哪怕是赶鸭子上架,也得他愿意来才行。

船长摆手说:“要说挣钱,我挣得也够用了,起码到我孙辈都不必为吃饭发愁,至于有没有出息,那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我嘛……”船长脸上露出苦笑,“还不是被鼓动的?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出世的人才,想来个青史留名,我看啊,这次倒是真能留名的,却不是什么美名。”

士兵宽慰道:“这也不全是你的过错,没人有经验,都要摸着石头过河,每个上船的人,在上船之前也做好了自己回不去的准备。”

船长:“你呢?你就不曾怕过?”

士兵:“怕,怎么不怕?但凡事总要有人去做,不是我就是别人,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是我呢?”

“你们这些当兵的……”船长小声抱怨,“一个个说话跟圣人似的,这叫人怎么说。”

士兵没忍住大笑:“也不是圣人,你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阮姐说的话是从无差错的,既然如此,咱们也不是在赌,不是赌,那就必然要去做,怕什么?怕也没用。”

“你也别怕,阮姐不会怪罪你的。”士兵,“你带出来的这批徒弟,将来才是出海的人才,恐怕你也能当个师祖呢!”

船长微微张嘴:“啊……这……这倒是没想到。”

倘若真能当个师祖,不,也不说当师祖,哪怕只是在学生们的课本上提一嘴,那他也算青史留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