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阮响是准备把土地兼并的真相掀开,直接掀摊子。
但她这时候忽然发现老农们并不认为土地兼并是什么错事。
老农们自认是低贱的——
人天然就被分成了三六九等,最上等的是皇亲国戚,他们这些农民,天生就在最下等的人群里。
自认低贱的人,是不会被三言两语扭转观念的。
地主压榨他们,这是天经地义。
抢他们的地,只要在他们看来“合理”,那也是天经地义。
阮响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陈老爷,对方的眼里闪过并不明显的窃喜,毕竟是老人了,知道阮响要当众“审判”他的原因。
可阮响不是他,阮响能不照规矩玩,他能吗?
“你们的地不是你们自己的。”阮响忽然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台下的老农们疯了,不顾他们被一群膀大腰圆的护卫们围着,几乎是尖叫道:“改朝换代都没有抢人土地的!”
“那是我们的地!!”
“你这个疯子!妖怪!”
“你会遭天谴!你一定遭天谴!”
“老天看着你呢!”
尖脸姑娘有点慌,怕老农们作乱,她自己是无所谓,可阮响到底还是个“孩子”。
“放一枪。”阮响说,“朝天放,别朝着人。”
尖脸姑娘深吸一口气,颤着声说:“阮、阮姐……”
阮响看着她。
尖脸姑娘只能把背在背上的枪拿到手中,平时都是在基地里练枪,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头用枪。
“砰——!”
老农们被吓住了,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响声。
连跪在地上的陈老爷也抖如筛糠。
终于安静了。
阮响再次拿起喇叭:“土地,都是我的,你们,也是我的。”
“我说这儿归我管了,当我在说空话?”
老农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大王虽然年幼,但她身边的男男女女们个个魁梧强壮,不知道他们杀了多少县里人,才抢下这片地方。
“我们情愿给大王纳税啊!”年迈的老农颤颤巍巍地喊道,“可不能收我们的地!大王!那是我们的命啊!”
“别和我说这些。”阮响,“欺负我面嫩?看我是个小女娃,就想反过来做我的主了?天谴?老天这会儿正看着我,你看他谴不谴我!”
此时烈日高悬,万里无云。
老农们抬头看天——老天爷,你是瞎了眼了吗?
“原本想和你们讲道理,可你们不讲。”阮响,“我也不和你们讲道理了。”
一群没扫过盲的人,要讲道理,讲到天边去都讲不通。
只能先立威再扫盲,只要不扫盲,道理就永远没有道理。
“这些土地全是我的。”阮响,“只是叫你们种。”
“既然土地是我的,就不许你们买卖,丁口田也要重分。”
“女人也得分地。”阮响说。
阮响:“男人能种八分地,女人能种六分,女人不种地,我就少六分地的收成,少六分的粮食,这笔账你们应当是会算吧?”
台下人傻了。
这世上,哪里有给女人分地的?
给女人分了地,给女人拿了钱,女人就不驯了!
阮响知道这群人又要反驳自己,要么骂要么哭。
于是阮响指了指陈老爷:“拖过去枪毙了吧。”
“你抢他们的地,就是抢我的地。”阮响抬起头来,“都给我听清了,你们的人是我的,地也是我的,谁敢私下买卖土地,这就是下场!”
陈老爷尖叫道:“他们是自愿卖的啊!是自愿的啊!”
“大王!你不能不讲道理啊大王!”
妇人仰头看着陈老爷,和那些战战兢兢的老农们不同,她心底满是快意!她要看着陈老爷去死!
她娘家的外甥女去陈老爷家做工,被陈老爷看上了,强了,怀了孩子,可陈老爷没有纳她为妾,甚至没让她留在陈家做丫鬟。
而是说她与长工们胡搅,在陈家就闹了起来,将她外甥女扔出了陈家大门。
外甥女找了颗树,把自己吊死了。
外甥得知消息,上门去找陈家要公道,被陈家打了出来,从此成了个瘸子!
她姐姐姐夫甚至不能给外甥女收尸,失了贞的姑娘,一张席子卷了就埋,连墓都没有!
而她外甥,那样好的小伙子,瘸了腿,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
她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陈老爷被人向死狗一样拖到他们中间。
陈老爷还在求饶,裤裆却湿了一大片。
妇人看着那个尖脸姑娘走到陈老爷的前方,隔着老大一段距离,举起了刚刚发出巨响的东西。
又是“砰”地一声。
“啊啊啊!!!”人群中有人在尖叫。
陈老爷倒下了,鲜血从他胸口流出来,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周围的人全都跪下了,恐惧让他们连逃跑都做不到,腿软到甚至不能维持站姿,妇人也被吓跪了。
刚刚还敢叫嚣质问的人,此时也都成了哑巴。
陈老爷的尸体摆在那,那些人甚至没有接近陈老爷!那么远就要了陈老爷的命!
妖怪……这个女大王是妖怪!
人能跟人斗,人能跟妖斗吗?!
阮响看着跪下的人,很不满意道:“都站起来,别动不动就跪。”
众人:“……”
他们只能撑着膝盖,或是和身边的人互相搀扶,艰难地站起来,但再也不敢抬头直视台上的小女娃。
“现在懂我的意思了吧?”阮响,“当然,你们的土地,只要没超过限量,都叫你们种,超过限量的得收回来一些。”
“原本想的是前两年都给你们免税。”阮响面无表情,”可你们不听话,那就只有一年,第二年都得交税。”
村里人低着头。
“之后我会派农先生过来教你们堆肥。”阮响,“明年也会送种子过来,还会让人过来给你上课。”
“若叫我知道有哪个阳奉阴违,不听话,要跟我对着干。”
“看看陈老爷就知道自己有什么下场。”
“也别想着逃,你逃一个试试。”
台下的齐齐打了个冷战。
这不是个女娃,这是头凶兽!
阮响:“行了,可以散了,下午都呆在自家屋里别走动。”
“谁若是不听话,可以试试我有多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