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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薇给轻罗使了个眼色,轻罗怒斥:“放肆!没看见小主在这吗?好没规矩。”

嬷嬷看了看宋时薇,连忙行礼:“给小主请安,奴婢一时没认出小主,还望小主恕罪。”

宋时薇脸色微微有些发沉,声音里透着清冷:“二皇子今日淋了雨,身边竟没个人跟着,不知嬷嬷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了,本以为眼神不大好,看来腿脚也不利索。”

这是嬷嬷第一次见有人帮二皇子说话,一时间心里发虚,怕宋时薇责怪下来,不知如何应答,只得低着头。

见祁睿旻在旁边不住咳嗽,宋时薇也懒得和她计较,连忙让她带着祁睿旻回去,又吩咐其赶紧找太医给他瞧瞧。

祁睿旻走了一半,转过身来看着宋时薇轻轻一笑,宋时薇摆了摆手,他才扭头离去。

过了片刻,雨渐渐的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湿土气息,伴随着婉转的鸟啼声,颇有空山新雨后之意。

正欲打道回府,只见僖充仪走了过来,面色红润了些,看起来最近状态不错。

“嫔妾给娘娘请安。”宋时薇行了礼,僖充仪笑着伸手虚扶:“免礼吧。”

宋时薇能感觉出僖充仪的善意,笑道:“娘娘身子不好,怎么这会子还出来?”

僖充仪面色淡淡:“本宫见你在亭中长伫,便想着来给你送伞,没成想雨刚好停了。”

宋时薇没想到自那日一见,她竟对自己存有这般善意,本想着她是个性子孤傲冷僻的,原来也有这般热心肠,随即展颜一笑:“多谢娘娘关心,娘娘的心意嫔妾心领了。”

“本宫瞧着你方才在和二皇子说话?”僖充仪缓缓的坐下,胸口有些微微的起伏,走这几步路都让她喘得厉害,看来她身子的确虚弱。

宋时薇眸色温润:“嫔妾也是无意中瞧见二皇子在雨中拾落花,怕他淋湿了才叫过来避雨,聊了几句。”

僖充仪微微摇了摇头,眉目间笼起一抹愁意:“本宫也是好心提醒你,还是离他远一些的好。”

“为何?”宋时薇不解。

僖充仪目光看向远方,泪光点点,仿佛带着无限的思绪,一只飞鸟从杏林中惊起,瞬间落下无数粘着雨水的花瓣,在地面铺上一层雪白。

“当年皇上还是皇子,我们都还在潜邸的时候,本宫与现在的淑妃一同有了身孕,皇上高兴得不行,便借着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大办了一场,王府上上下下无不欢天喜地。”

“谁知那日,本宫和淑妃按例喝下安胎药后,竟双双流了产,经过审查,最终查出竟然是现在二皇子的生母吴氏将安胎药换成了打胎药,只说是为了二皇子考虑才出此下策。”

“皇上圣怒,将其赐死,二皇子毕竟是皇嗣,在太后的劝说下皇上留了下来,但是一直不待见他,连带着宫里的人也对他不上心。”

说完这段话僖充仪已是泪流满面,眼里尽是哀伤之色,声音也止不住哽咽起来,一旁的宫女芙芷心疼得用帕子擦了擦她的泪水:“娘娘,过去的事就别太放在心上了。”

僖充仪仿佛未听到一般,幽幽道:“其实本宫当时就一直存疑,吴氏这个人我见过几次,长得很是温婉恬静。那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本宫见到她蹲在一棵树下,撑着伞好像在看着什么。”

“本宫上前一瞧,原来她在帮蚂蚁避雨,还用石块帮蚂蚁窝搭了个小棚子。你说,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突然性子大变,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呢?”

“娘娘是说,下毒者另有其人?”宋时薇眉头蹙起。

僖充仪脸色骤然一沉,眸子深处涌动着隐隐的怒火:“后来本宫自己悄悄的查过,本宫和淑妃喝的安胎药并非那一日才不同,而是从第一天开始就被人动了手脚,即便不喝那日的打胎药,我们的孩子都会留不住的。”

“本宫又将药渣拿去宫外找名医看过,原来我们素日喝的安胎药里一直加了一味半夏,不过剂量很少,不易察觉,即便身体不适,太医也只会认为是我们体弱的缘故。而我们每日去跟现在的皇后请安,喝的茶里都加了桃仁,两者混在一起,便成了那堕胎的利药。”

僖充仪慢慢收回了神色,眼眸低垂,声音里含着无尽冰霜:“事情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对于皇上来说,他是不希望淑妃有孕的,或许对于本宫他曾经心生过几分怜悯,但是那又有何用呢?我们毕生的痛楚只不过是皇上一时的悲切罢了,没了这一个孩子,他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宋时薇知道僖充仪把自己当成了倾诉的对象,或许她当年也曾跟皇上说过自己的疑虑吧,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皇上并没有相信她,又或者相信了她却不愿再深究下去。

“娘娘,如果人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那身上只会长满霉斑,不如走出那片阴影,走到阳光下,多看看自己,或许您会发现自己还是那么光彩夺目。”

看着宋时薇灵动的笑颜,僖充仪只觉得如春风拂面一般,将心中的阴霾扫去大半。

“你瞧本宫说了那么多,不过就是想告诉你远离二皇子一些,皇上和淑妃都不待见他,免得你受牵连。”

宋时薇点了点头,笑道:“无妨,嫔妾觉得大人的事不应该祸及孩子,而且嫔妾看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不过随意聊几句罢了。”

“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僖充仪脸上又恢复那淡淡的笑意,“今日能与你说这么多,本宫心里真的很高兴,希望你不要觉得烦。”

宋时薇眉眼弯弯:“怎么会呢?能为娘娘暂排忧思,也是嫔妾之幸了。”

僖充仪笑着点了点头,被芙芷扶着走了,留下一抹萧瑟的背影,只是步伐好像略显轻快了些。

回宫的路上,宋时薇一直回想着僖充仪的话,心中忍不住纳闷,按照僖充仪的推理,当年陷害淑妃和僖充仪流产之人很有可能就是皇后。

而吴氏被处死,那么皇后就是一举三得,既没了两个子嗣的威胁,又断了二皇子继承大统的可能性,细细想来真是可怕,看来皇后的心思绝没有那么简单。

僖充仪看来就是因为那件事和皇上起了嫌隙,对皇上心灰意冷,才导致今日这般光景。

宋时薇忍不住冷笑一声,在这深宫中,爱情才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就像是水中花镜中月,风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