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我从小便对各种药物格外的敏锐,软筋散就是其中一种。”
他的嗓音听上去总透着一股慵懒劲儿,好似一切都不放在心上,“那掺了药的饭菜我的确是吃了,不过并未吃多少,能够迷惑你便够了。”
宋窈心下恍然大悟,她自认谨慎,一路都防着这人,却没想到他却比她心眼儿更多!
薛放大概猜到她在暗暗骂自己,饶有兴味笑了声:“别怕呀小宋,你在危难之际都不忘搭把手救我,我又怎么会过河拆桥呢?”
宋窈对此不置可否,语气冷淡:“怕是连你告诉我的名字身份都是假的吧?”
“身份嘛,的确是我胡诌的,可名字我却没骗你。”薛放眉眼恣意抬了抬下巴,“阿放是我娘给我起的小字,至于名字……”
他耐人寻味笑了笑,“有机会你会知道的。”
宋窈见套不出来话索性放弃,僵着身子问:“你到底想带我去哪儿?”
“别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薛放策马来到一处山坡前,极目远眺,正好能瞧见另一边的山道,连成片的火把星星点点,一行人正在上山。
宋窈一猜便知道为首的正是容玠,她身体顿时紧绷起来,下意识想喊两嗓子引起对方注意,又怕这薛放有什么阴谋,一时间纠结不已。
……
这边惊羽已经成功和容玠等人汇合,迅速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容玠的脸色骤然沉下来。
“那少年自称是被土匪掳来的,如今细想却有些古怪,寻常人真掉进了土匪窝,哪里像他那样悠闲自在……”
再看容玠一副风雨欲来的脸色,惊羽逐渐消了声。
“人往哪个方向去了?”容玠二话不说便要动身去找人。
“看起来他似乎在找你。”薛放遥遥望着容玠的方向,眼睛微狭,笑眯眯提醒,状若贴心,“不打个招呼吗?”
宋窈面无表情:“你到底想做什么?”
薛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我帮你打个招呼吧。”
不待她反对,他便扬声笑道:“容玠!”
少年清亮的嗓音在山谷间回荡,另一边的容玠瞬间看了过来,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留了一点朦胧的光亮。
只见天光尽头,山坡上立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两道人影。
容玠眸子微狭了狭,看不清宋窈的模样,这令他周身气息霎时阴沉,视线缓缓落到她身后的人影身上,眸底掠过一丝沉翳。
隔着挺远的距离,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看到个大概的影子,却能感觉到他身量很高,年纪不算大,存在感却很强。
像是一幅色彩平淡的水墨画,突然闯进来浓墨重彩的一笔,色彩张扬浓烈,让人不能轻易忽视。
这种气势,隐隐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是他!”认出这声音,惊羽惊声脱口而出。
火把轻轻摇晃,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都能猜测到此时对方眼里浓烈的杀意,薛放不但不惧,反而扬唇笑了起来,近乎挑衅地道:“你的人在我手上,想带她走,就单枪匹马来追我,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如何?”
他说罢,也不在意容玠会不会答应,懒洋洋一扬马鞭,调转了方向。
容玠眉眼覆上一层寒霜,风止溟秋神色凝重:“主子,此人来历不明,恐怕有诈……”
话还没说完,容玠已经冷着脸提起缰绳纵马而去。
“驾!”
山风扑在面上,吹的人面皮发僵,针砭一样的疼,风沙眯眼,宋窈只好闭着眼睛,咬着牙道:
“说来我与薛公子第一次见面,并无仇怨,待你也算不得失礼,纵然不奢望公子能投桃报李,可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下场罢?”
这会儿天色黑了下来,他连个照明的火把都没有,就敢这样肆无忌惮在山上到处乱窜,宋窈都担心他把自己带沟里!
薛放语气含笑,听上去从容自若:“我与你是无仇怨,可与容玠却渊源颇深。”
宋窈下意识道:“那你去找他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为何要把我牵扯进来?我一个弱女子……”
他蓦地笑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这套说辞你在那二当家面前已经说过一次,如今是想在我身上故技重施?唔,只是他已成了刀下亡魂,怕是没多少说服力。”
宋窈气的咬牙,那破屋子果然不隔音!
但听薛放轻轻咦了一声,话音透着诧异:“这么快便跟来了?”他啧啧称奇,回头看着正在迅速靠近的那一点火光,语气添了些耐人寻味,“有点意思啊,听闻容玠此人心性狠辣,六亲不认,他为何这样在意你?”
宋窈故作不耐烦:“六亲不认?你亲眼见着了吗?以讹传讹知不知道?”
薛放无言片刻,倒是笑了,语调微扬:“无论如何,这趟倒是不虚此行,你且坐稳了。”
她正想说这是她能控制的吗?
刚张了张嘴,便吃了一嘴风,身下的马儿受到刺激猛地加速,再加上山路颠簸的厉害,宋窈一日下来滴水未进,直晃得头晕眼花,恍惚看到太奶在跟她招手。
为了甩掉身后的人,薛放一路专挑难走的道,容玠非但没有跟丢,二者距离反而越拉越近。
他眼里燃烧着浓烈的胜负欲,笑声透着张扬恣意:“早就听闻容侍郎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对方并没有带火把,在黑暗里追踪起来极为困难,可胜在容玠耳力过人,能够听声辨位,他死死咬着距离,凉凉笑了一声:“藏头露尾,鼠辈行径!对一个女人下手,阁下不觉得可耻吗?”
薛放挑了挑眉:“若非如此,怎能找到容侍郎的软肋呢?” 他的语气听上去颇为自得,“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容玠抓住机会,弃了马纵身一跃,踩着树枝来到宋窈面前,手里的鞭子猛地甩向薛放,后者下意识身子后仰躲避开,却不想对方的目标压根儿不是他。
一阵疾风袭来,宋窈下意识闭着眼睛,只觉得身子一轻,她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铺天盖地的气息笼住了她,像雪后的松木,冰凉湿润,却奇异的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