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回去的时候，姜芜已经昏昏欲睡了。
她听到窗户响动的声音，翻了个身，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小黄在地下的毯子上蹭了蹭自己沾了灰的爪子，一跃而上趴在姜芜的枕边，缩成一个大大的鸡腿，闭眼休息。
第二日，姜芜赖在床上睡了个懒觉。
直到日光都洒满了整个屋子，她才慢慢的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门外，春桃轻叩着雕花木门，姜芜拢了拢散落的碎发开了门。
“阿芜，今日不是说去修纪念碑的地方瞧瞧吗？”
春桃眨了眨眼睛，一溜烟的从门缝钻了进来，抱着姜芜的胳膊撒娇。
等姜芜收拾齐整，随着春桃出门的时候，日光已经铺满整个巷子了，春桃伸开双臂，闭着眼睛感受日光。
“好舒服，许久都没见过这么亮的太阳了。”
她小声的嘀咕着。
姜芜拍了拍她的脊背，两个人热热闹闹的朝着萧茕说的地方去。
到了萧茕说的地方，姜一站在门口给她二人打了帘子，姜芜低头进去，发现萧茕坐在桌子前，桌上堆了厚厚一摞纸。
姜芜三两步小跳过去环抱着他，把头搭在萧茕肩膀上。
萧茕将手覆盖在她交叠的手腕上，用脸蹭了蹭姜芜的脸颊。
“冷了吧，跑这么远来。”
“不冷。”
姜芜回蹭了蹭，笑嘻嘻的回答道。
随后她用手指挑了挑那一摞厚厚的宣纸。
“居然收了这么多吗？”
“嗯，很多，而且大概分了分类，打磨石碑的，刻字的，描边的应有尽有，不用担心缺的时候找不到人。”
萧茕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
“需要我来帮你什么呢？”
姜芜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春桃行了礼后才坐在姜芜旁边稍矮的椅子上。
“想找些经验丰富的…”
萧茕话说到一半，姜芜突然打断了他。
“需要我把别人的爪牙拔出来吗？”
“可以吗？”
“不确定，但我可以试试看。”
萧茕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姜一的声音。
“七皇子，宫里差人来了。”
“去吧，注意安全。”
姜芜仰着头，饶是有再多话想说，也被融入在这短短四个字当中。
萧茕想抱抱她，抬起的手却又碍于一旁春桃的目光放下。
春桃后知后觉的咳了一声，偏过了头，转身去看萧茕挂在墙壁上的壁画。
萧茕伸出手，将头埋在姜芜的肩窝里。
“阿芜，我又要走了。”
声音带着些许的委屈，听起来居然像是在撒娇。
姜芜拍了拍他的头，温柔的说道。
“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送走了萧茕，姜芜一回头便迎上了春桃的目光，她正若有所思的瞧着自己。
“怎么了？怎么这么瞧着我？”
姜芜被她的目光盯的有些后背发凉，余光却看到她手里捏着一块尖利的陶瓷碎片。
“想杀了我？为什么？”
她站在帐篷的阴影处不动，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眼底两行清泪落下。
好奇怪，姜芜明明不想哭的，可还是落了泪，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扭曲，变成了雾蒙蒙的一片。
“你是谁？”
“姜芜。”
“休想骗我！我与她在那情况瞬息万变的北疆皇室中打过许多次交道，她坚毅而又冷静，即便是最危难之际，她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姜芜抹了抹脸上的泪，往前走了两步。
春桃抬起手，将尖锐的角对着姜芜，可她的手却是抖的。
“你别过来，都是聪明人，你只要告诉我，你把她弄去哪里了，我不会喊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保证，你可以安然无恙的走出这个地方。”
姜芜瞧着她颤抖的手，又往前走了两步，春桃就着她的步子后退了两步。
姜芜突然笑了。
“我们这一路上不都是待在一起吗？你觉得我变了吗？”
春桃下意识的摇摇头，但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把她…留在北疆了？”
春桃瞪大了眼睛，声音也带上了几丝颤抖。
姜芜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门外姜一撩动帘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姜芜先一步抬手，用手掌覆盖住了那尖锐的碎瓷片。
姜一提着食盒进来，一抬头瞧见的便是这般诡异的姿势。
“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让她递东西给我，有什么事吗？”
姜芜笑着眨了眨眼睛问道。
“无事，七皇子让我送些吃的过来，待会我们进宫后，有什么需求姜姑娘直接吩咐外面的人便是。”
“知道了。”
姜芜夺下春桃手里的碎瓷片，姜一也低着头放下了食盒。
待姜一走后，姜芜坐在椅子上，挑着与春桃说了，但说的也无非是她天生不会哭不会笑，北疆与长安一战太过惨烈，殷红的血与黑色的长枪盾牌刺激到了她，让她慢慢会哭会笑会用自己的心体会这个世界。
姜芜说的语无伦次，但春桃听的十分认真，得知真相的她握着姜芜的手，给她温暖和力量。
末了，她抬手将姜芜粘在脸上的一缕头发捋平。
“其实我也很矛盾，回来的路途中我觉得你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直到刚刚我看到七皇子面前的你，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她低着头，摸着姜芜手腕上的伤痕偷偷落泪。
“如今修石碑，挑选工匠这些都是七皇子的事情，你伤成这样，还要为他奔波，操心这些事情。”
“没有呀，我还好。”
姜芜收回了手腕，轻轻说着。
“他太忙了，还有许多只有他能做的事情等着他去决定去做。”
说完这句话，姜芜便拿过一旁成堆的宣纸认真翻看起来。
春桃也未接话，她也在北疆的皇室中待了那么些年，深知上位者的腌臜，萧茕作为最不受宠的皇子，想做到如今这般田地，定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
如今的她，就像从北疆回来的万千将士一般，本以为自己还会在那苦寒之地了却此生，却从未想过萧茕那么坚定的要将他们带回来，他们与萧茕同生死共患难，没有别的选择，他们早就与萧茕紧紧绑在一起了。
“我们走后，北疆那还有人吗？”
春桃握紧了手中的纸，随口问道。
许多事情她也只是猜想，并未去深究。
“不知道，七皇子未曾与我说起。”
姜芜看着面前的字，顿了顿，随后慢慢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