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前,北疆王与萧茕谈了那么多次,都没谈出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北疆王都没从萧茕这占到一点便宜,更何况一个还未完全出师的宇文承宇。
姜芜倒是不担心萧茕那边,毕竟他师从付文君,付文君那张嘴有多能说姜芜是领教过的,如今她的任务就是给长安军队做后盾,以防武力不对等失衡时宇文承宇把那一队捉妖师拉出来对普通人进行虐杀。
宇文承宇怕是早就知道他们二人跑了的事,他们二人借着宇文承宇的旗号打听了那么多消息,要不是他如今忙的焦头烂额自身难保,否则姜芜和陈归安也是要摊上许多麻烦的。
姜一与萧茕上战场前,托人给姜芜送了一面小镜子,姜芜用这小镜子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宇文承宇和他身后的每一位士兵。
她细细看了一遍,看每一个人的呼吸方式,看每一个人手上的茧子,但看了一圈下来,没看到半点捉妖师的痕迹。
难道是她判断错了?
姜芜定了定心神,若是不用这些捉妖师的话,他们大费周章集结了那么多的捉妖师这件事就没有意义了。
他们一定被藏在哪里了。
叮铃。
远方一声铃铛声传来,这铃铛是带着灵力的,一般人是听不到的,但姜芜也是捉妖师,更何况她的术法远远高于他们,那铃铛声在她耳里自然是清清楚楚。
从对面城墙内传出来的,她闭上眼睛,在暴风雪声中侧耳倾听着,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许是为了方便调度这么多捉妖师,才准备了这个铃铛,姜芜用镜子朝对面的城池楼内看去,果然在凹陷处看到了一个法杖的尖。
那尖应该是羊头的獠牙,在白茫茫的大雪中闪着寒光,姜芜猜测,那法杖大抵也是领头人的身份象征。
如果折了他的法杖...
折了好像又有些可惜,她也很好奇,北疆在学会了长安术法回去之后,究竟是怎么衍生出羊骨这一分支的。
姜芜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想道。
“怎么样,人多吗?姐姐。”
旁边的小士兵凑上来问道,他今年刚入队,虽年纪小,但对各类武器以及使用和改良都得心应手,是萧茕在市集里挑选武器的时候挖到的宝。
“不多,也就二三十个吧。”
姜芜随口说道,但转过头却看到他发白的脸色。
“别怕,打起来你躲在我身后给我递武器就行,我一个人够了。”
她擦了擦小镜子上起的白雾,把小镜子扔在一旁,随后背靠着城墙的墙壁坐下,仰头看着天上的雪花。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消息说,军队里出了内鬼,捅了七皇子一刀。
姜芜一下直起身子。
“捅到谁了?”
“捅...捅在七皇子身上了,但好在七皇子躲得及时,只在盔甲上留下一道刮痕。”
姜芜不自觉的磨了磨牙。
“是吗?”
“对,所以七皇子派我来跟大家说一声,这仗怕是非打不可了,让大家机灵点,看着周围的形势。”
姜芜又重新坐回墙壁根下,没多会,楼下便传来一阵骚动,随后便是刀戈相见的碰撞声,还有刀没入皮肉的声音。
她抬头,眼睁睁看着一缕缕的魂魄飘散在空中,这之中,有她熟悉的人,也有她不熟悉的人,明明昨日还一起坐在火炉旁吃饭,今日他们便化为一缕残破的青烟,而这些残破,让他们的下辈子也会历经苦难,用这些苦难来修补自己残破的灵魂。
而如今的他们,浑然不知自己早已去往另一个世界,他们还带着死前的记忆,以魂魄的状态一次又一次扑向敌人,一次又一次穿过敌人。
姜芜读过许多书,每一本书里对战争的描写都是浅尝辄止,她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原来战争是这么残酷的一件事情,书里的每一页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他血淋淋的陨落,才能在史书上留下不过寥寥数笔。
“会射箭吗?”
她问身边的小士兵,这小士兵本就是萧茕派来协助她的。
“可以。”
“你帮我盯着一盏茶的时间,要是谁在七皇子背后捅他刀子,不管是谁,给我用这把箭射穿他,射死算我的。”
姜芜把箭交给小士兵,自己转身上了城池的塔台,那塔台非常高,站在那里可以俯瞰全局,但姜芜站上去,会不可避免的变成北疆人的靶子。
“不用管我。”
姜芜丢下一句话,就这样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高台之上,她彻底看清楚了下面的形势,阵阵血腥味不受控制的钻进姜芜的鼻子,萧茕的盔甲上已经血迹斑斑,干了的血迹早已发黑发臭,而士兵们手上的刀剑在空中飞舞,刀上的碎肉与血迹滴落在地上。
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地上四散着残肢断臂,流出的血将厚重的盾牌都飘了起来。
升起的残破魂魄越来越多,杀气与戾气不断升腾,覆盖着交战的双方。
姜芜双手缠在一起,一字一句的念道。
“魂兮魂兮归故乡,江水浩荡风悲凉。”
所有魂魄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而就是这一瞬间的灵力波动,让北疆的捉妖师捉到了姜芜的位置,无数张符纸朝姜芜站着的地方挥洒而来,在城池的塔台上砸下一个个深坑。
甚至有一道符纸,擦过姜芜的脸颊,留下一道血口。
她抬起手,用大拇指抹了抹脸上的血迹,随后法阵成,一道无形的灵气散开,像绳子一样将这些魂魄一个个拘了起来,有姜芜的灵力供应,他们的魂魄稍微深了一些,而残破的魂魄也在慢慢一点点的修复起来。
这般,他们下辈子所受的苦难就少上许多了。
姜芜下了塔台,她的这番行为无疑激怒了对方的捉妖师,他们掏出身上的法器,正准备向下扔,却被对面而来的一支箭矢射入手臂。
咣当一声。
法器掉在了地上。
“老实些,修术法之人切莫参与进普通人的战争之中,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再学一遍自然法则。”
姜芜用灵力传的话飘荡在空气中,随后又是几支箭矢,箭矢的尖部深深的没入法器之中,在法器上留下一道道裂痕。
法器被姜芜这么一破坏,便彻底不能用了,北疆的捉妖师只能大眼瞪小眼干等着,偶尔有能使出小术法的术士,术法还没在空中飘几个圈,就被迎面而来的一股灵力冲散。
“这个贱人!与我们相处那么久原来是在扮猪吃老虎!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领头的捉妖师将法杖狠狠地砸在地上怒骂道。
“有本事的话,你试试看。”
风中传来一声轻笑,似是不屑一顾,又似是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