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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购置齐全,俩人在超市不远处一家环境不错的地方吃了晚饭,便直接开车去往环城高速入口。

徐璐沿途始终没问要去哪里,当然,具体去哪里也无关紧要。

熟悉的路,崭新的发现。

从踏上环城路的起点,她就完全打开了自己。

沿途流逝的风景,自由放纵的新奇……一切的一切,成为了堆积情绪的宣泄口。

她好久好久没如此放松过自己。

复婚的波折,心路的历程,怀孕的复杂,丈夫的意外……

这短短的一两年,固然有弥足珍贵的开心,何尝没有患得患失的绝望。

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她早身不由己。

在给他机会的同时,何尝不是给自己机会呢。想在无法失去和自尊底线之间去寻找一个可以折中的点。

天色由昏转黑,车子由宽阔明亮的环城高速进入县道,乡道。

有些颠簸的路段,徐璐这个如假包换的荣城本地人都有些犯晕,这是到了哪儿?

不过偶然看到的路牌让她清楚,这里还是荣城。

反观导航都没用的刘晨阳,她顿生异样。

这家伙,胸中实在不知装了多少内容。有时不经意的她就发现,他啥都懂点……天文地理,风土人情。不是伪装出来的懂,是真略知一二。

就如这条陌生的道路,周遭黑压压的啥都看不到,他竟熟悉的像不知走过多少遍。

徐璐怕黑,在车里,在他身边却一点不怕。

“老公,这哪啊?”

“红岩县。”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你来过?”

“我爸以前躲债在这边住过,我给他送钱来过几趟……”

“啥时候的事?”

“好像有年头了,上大学的第一年。”

“他为什么要躲到这。”

“便宜,消费住宿都便宜……记得荣城市最便宜的宾馆每天需要五十块的时候,这里十块的宾馆都能找到。”犹豫了下:“而且这县城很乱,三教九流聚集,不合法的场子特别多,他爱赌,荣城赌不下去就来这了……一边能逃难,一边还能做着发财梦。”

“场子?”

“就是那些流动赌场,地点随时变,人员有联络。那时候这儿氛围很差,红岩县的那条玉带河,底下不知有多少装满水泥的油罐子……”

看她满脸疑惑,刘晨阳没继续往下说,只道:“海哥那案子,在他所处的年代,是不值一提的事……”

“爸经历这么丰富啊。”

“身手好,就格外容易膨胀,惹的事就多。他出过几次大事,小时候我不懂,现在想想能化险为夷,肯定是有人帮过他。”

徐璐有心再问,注意到前面路途越来越难。

连水泥路都没了,只剩一条不足两米宽的土路。星光已亮,月挂半空,原野庄田……有微风淡凉,卷动着视野中薄薄的雾气跟深邃的前渊。

“穿过这条路,就会到达本地驴友最喜欢去的英雄冢……不过夏季才是驴友喜欢来的季节,这个季节应该不会有人。”

刘晨阳开后备箱,在车上换好衣服,背起了大大的背包。

徐璐紧紧攥着他的手,亦步亦趋,不敢乱看。

她刚顺着灯光竟看到了几个凸起来的坟包,零零散散的透着诡异。

抓手不安全,她又搂住了刘晨阳胳膊:“上你当了,早知道你带我来这鬼地方……”

刘晨阳笑:“这又不是荒郊野岭,周围有村子的,只不过晚上会安静点。而且你说话声音不用太压着,大点声,那些睡着的人不容易被吵醒……”

“打住,打住,赶紧走!!”

“我背几十斤的东西,走路需要节奏,别急。”

他笑着,冲着似茫茫无尽的旷野,肆无忌惮的大喊。有回音回荡,声音随风渐逝。

徐璐怔了下,看向他俊朗如玉的侧脸……

她从他的声音里能感受到寻常感受不到的东西。

他的压力,压抑,大概是比她想的还要更重许多。

儿时那般艰苦的环境,造就了他不同常人的个性。他缺钱,从不找人去施舍。缺爱,从不主动奢求关注……就在去燕京市的前夜,她还能记起他的挣扎。

他受过的苦,是披在身上重重的束缚。如果他没结婚,大概可以将独属于他的那种极端骄傲保持下去。他随俗,接受父母,接受社会,极端成功,极端失败……

过山车一般的命运,即便会成长,这种成长也是沾着血的。

她眼神闪了闪,暗暗嘲讽自身。

她越来越善于理解他,体量他,心疼他……心疼体量个屁,他在外花天酒地之时何曾记起过自己。

“怎么了?”

刘晨阳有所察觉,对视了一眼。

“没怎么,我以为你要带我去多好的地方呢,还要走多久……”

“别去想目的地有多远,看看你旁边的油菜苗,歪歪扭扭的被碎石掩盖,还努力的想破开成长。被人踩过无数脚,每次都能重新支棱起来……”

“看看远处的英雄冢,月光下多有意境。我忧青山何时老,青山笑我何时闲……无论去哪,就是个心情,心情好的前提下每一步都有意义。”

徐璐低头:“青山在哪?都快入冬了,哪来青山!累死我了。”

“真累?”

“累,脚疼,这鞋子磨脚……你背我。”

徐璐说着,猴儿一样蹦到了刘晨阳背上。背包的重量加上突如其来的她,刘晨阳没站稳,噗通跌坐在了地上。徐璐随之倒,惊呼的双手摁地。

不巧,地面砂砾杂多,白皙的手掌被咯的锥心样疼痛。

刘晨阳只猝不及防,很快就站起来把人扶起。拍干净她掌心碎屑,瞧并没被划破,才拍了拍自己身上灰尘。

“你再有动作打声招呼行不,一惊一乍。”

徐璐嘟嘴:“你咋不说自己软脚虾,这都站不稳……”

“大姐,这背包好几十斤,本来走路就得前倾。你一下子把我给带后仰,谁站的稳。”

“那我就是累了,想歇会。”

刘晨阳斟酌着提议:“要不你背着背包,我背着你?”

“你背着背包再抱着我不行吗?”

“怎么抱。”

徐璐搂着他脖子,纵身挂在了他身上。抵着他额头:“这么抱是不是身体平衡了许多。”呼吸缠绕着,她偏头吻了上去。

唔!

刘晨阳想就地把帐子支起,原地扎营。

实在是嫌弃这地方不甚合适,沉入片刻,在她腰侧挠了挠,把突然流氓无赖般的女人暂时劝下。

“还有半公里左右,到地儿再说。”翻开背包,他拿出些专用纸巾,让她扶着自己,将之塞到了她说磨脚的地方,抬头:“是不是好点了?”

徐璐点点脑袋:“你会不会觉得我矫情。”

“你不矫情我反而觉得没意思。”

他站直,搂着她肩膀继续前行:“爱情某方面来说跟生活不是一样么?都在征服的这个过程中。我的璐璐如果是个乖乖女,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要来干啥,不如买个娃娃……”

“闭上你那张嘴行不。早上还跟你说,会说话就多说点,是让你说好听的!话说,老公你买过娃娃没?”

“买那玩意干啥。”

“也对,娃娃至多仿真,你身边的娃娃全是真的,用不着买那个。”

刘晨阳揉了揉额角,快步而行。

“你走这么快干啥……我不走了……真不走了……现在就回车上……”

徐璐原地站着威胁,瞧他头也不回,再瞧那些模模糊糊的坟包,激灵一路小跑往前追:“老公我错了,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