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把注下在义仁团身上?”
陈森不认为柳云开会骗自己,但同样也不认为,对方是在说笑。
似乎是感受到了陈森的质疑,赵咬金神色有些复杂,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未来是光明的!”
听见这句带着某种预知色彩的话语,陈森觉得挺有意思的,于是反问道:“但道路是曲折的?”
“道路……应该是曲折的……”
“我不明白,什么叫应该?”
“三木真人,在我的卦术里面,有一个天降神人,无所不精,无所不能,斯降于世,便是为了解救我等而来……”赵咬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空。
陈森听着这番救世主的言论,莫名感觉到有一种熟悉,于是轻笑一声:“那个人总不会是我吧?”
“我不确定……”赵咬金说着,给青冥子使了一个眼色。
青冥子心领神会,屏退了暗中护道的弟子和萧云琅俩人。
“真人请落座……”
他微微伸手,一盏清茶,就已经飞到了其中靠左的一张青铜案桌上。
在地宫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可以看见那一条赤鳞巨蟒,头颅正是向左边摆着。
陈森忽然迟疑了,眼里复杂之色闪过几分,还是没有坐过去,而是就近换了一个位置。
“卦象如此,我赵某虽然号称半仙,但哪里有仙人的逍遥自在?不过是一生追求卜卦的俗人罢了。”赵咬金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有虔诚,有厌恶。
“天意在北,故此前在灵醒,借鲛面虎之手,几经试探,没想到引发大难……北武林近半数江湖人物,命丧朝阳,这是我的罪……”
“所以,他口中的那个会炼丹化妖气的高僧,就是我吧?”陈森没有理会他后半部分所说的罪名。
泄露天机固然会有大祸,改易卦象虽然会有天谴,但,大祸也好,天谴也罢,你要是信命,那就是天道的劫数,只有推迟,是无法改变的。
可你要是不信,那么这个天谴,自然也是无稽之谈。
赵咬金有没有罪,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陈森继续说道:“黑冥大陆上,僧人缺乏,佛道传承,几乎断绝,你是唯一一个说出法师大师的家伙,不管怎么说,你就凭这一个名词,我便可以信你三成。”
赵咬金的话无论真假,就凭他的指引,一句高僧法师,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之所以是三成,一部分是确有其事,另一部分是,虽然佛道传承几近断绝,但是还没有完全断绝,不是吗?
“三成便够了,三木真人,义仁团命不该绝,杨文团练之殒命,虽说并非你所愿,可春风吹来,水波有兴,这个因果你是万万逃不掉的……”
陈森:“……”
万万没想到,这老家伙知道的东西还挺多。
不过……
“你既然知道并非吾意,就应该更清楚,是我帮你们报的仇……这因果还不算了结吗?”陈森坦言。
他着实不想和这群家伙染上什么关系,短暂的合作尚可,要是谋求更长远的发展,甚至成为首领,那就有待商榷了。
所以刚才那个位置,他也不管对方是试探还是表态,他是不会去接下的。
“真人……难道真的以为了结了吗?”赵咬金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陈森心头大惊,倏然站了起来!
冷眸如星,逼视而去:“你什么意思?”
赵咬金觉得对方的眼神如同刀子,割得自己的皮肤生疼;
情不自禁滚动了几下喉咙。
咕噜——
这才说道:“真人,倘若我说,那人还活着呢?”
陈森问道:“在哪里?”
“……”赵咬金不说话了。
“你怕我跑了?”陈森看见对方这副模样,嘴角一抽。
“真人请坐……”一旁,青冥子再次伸手示意少年坐到有茶盏的青铜案桌那边。
陈森这下子没有推辞,大步跨过,从右到左,是没有一丝的迟疑。
坐下,落定,端盏,抿茶……
哒——
随着茶杯底部碰撞桌子的声音响起,陈森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深邃的眸子,平静的看向对座的两人,开口问道:“这下可以说了吧?”
话音落下,在少年的目光之中,两人离席,躬身而拜:“恭迎三木真人成为我义仁团的新团练使,赵咬金(青冥子)拜见团练!”
陈森默然,良久,伸手一挥,强烈的劲风从地上卷起,把两人托回原位,闭嘴不谈其他。
“团练,有些事情并非老朽为难,实在是天地之大,若无根基在身,又谈何苍生万民?团练想要对付极乐老祖,单枪匹马,只怕力有所怠,义仁团虽不复以往,但也可尽绵薄,助真人一臂之力!”
“成群的牛马,还是敌不过狮群……赵半仙,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懂?但……”陈森叹了一口气,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就被那老头子打断了。
“但事在人为!”
赵咬金脸上很是认真,带着某种倔强。
陈森为这个倔强感到无奈:“你就不怕自己选错了?”
“卦之一道,一如人生,何有对错?不过是生死罢了!”赵咬金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老朽不过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之人,尚且都能如此奋勇不息,真人正是大好年华,峥嵘岁月,怎可如此自轻?”
老子今年百多岁了,都是奋斗的年纪,你一个小年轻,怎么能这么看轻自己呢?
陈森被这么一激,当场头脑发热:“既然赵老不怕所托非人,那三木,就斗胆上位了。”
“合该如此!”赵咬金说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陈森拱手问道:“既然二位抬举,那我也不好多加推辞,不过……即将身为团练使,不知可有信物作保?”
怎么?我现在都已经当了团练使了,老登你还不爆点信物出来?
“咳……”
“呃……”
两个老头子瞬间尴尬了,一个摸鼻子,一个搓手背,表示得很忙的模样。
“怎么?”陈森心头起疑,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脸色也是越发古怪。
“杨文两位团练使命陨朝阳后,团内斗争越烈,加上北边联盟盯得紧,所以……”
“所以他俩的身后事你们都没有处理,就这么干扔在那里?然后什么信物,联系方式,通讯手段,通通都没有了……嗯……”陈森脸色露出几分狐疑,沉吟着说道:“我是不是可以简单理解为,咱们这个义仁团,团练使就我一个,然后手下的小卒子就你们两个?”
大殿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赵咬金和青冥子面面相觑,半晌,青冥子干笑一声:“团练说笑了……”
“说笑?”陈森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案桌:“你可别告诉我,目前手下还包括你的那群徒子徒孙,不是我笑话你们,这笔账可不能这么算的……我原听柳云开说山头林立,或以为是龙争虎斗,如今看你们二人,空口白牙就要立棍,现在看来,怕说是一盘散沙也是轻的……”
他的话语里面毫不客气,毕竟聊了这大半天,敢情这两家伙是把自己当猴耍……这谁受得了?
赵咬金额头渗出细汗,支支吾吾道:“这个嘛……”
“不说实话?那我可走了……”陈森起身,将欲离去。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姿态,诀别的意思很明显。
踏踏踏……
脚步声一声声的响起,似乎撞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终于……
“真人息怒!”受不了这个压抑感的赵咬金闭眼大喊:“义仁团确实只剩下我们两个老牌骨干!”
陈森:“……”
他没有停下的意思,小猫两三只,玩个鸟啊!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于是依旧往殿外走去。
“团练且慢!”青冥子急忙拦住:“虽然如今根基浅薄,但是有名号在身,他日举起大旗,团内有志之士,定然群起而响应……”
“响……”陈森差一点就骂了出来:“义仁团什么身份?如何能堂而皇之的行事?你们两个要找死,可别拉上我……”
“并非堂而皇之,真人既然认识柳云开,那想必十分清楚,义仁团并非只此一家吧?”赵咬金突然出声说道。
陈森身形一顿,忽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扭过头来,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这个老头:“你卦里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