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山岗,阳光打在树梢上,将满地的落叶,绘画出毫无规则的明暗条纹,落叶卷起,一路直吹,越过青石板,越过石雕香炉,直扑那大开的庙门之中。
庙门里面,道法闪烁,一个个万魂宗弟子,行走其中,或是刨坑,或是立柱,或是接线,或是灌水,忙得不亦乐乎。
靖翊点位,算是控制点位中的一个,在整体阵法之中,其精度和灵敏的要求都是排在首位的,因此负责这个阵点建设的弟子,是内门弟子带着杂役外门一起布阵,并没有像那些外阵建设,划水一般的离谱。
只看其中,时不时有人真火炼金,化气,点水……就知道若没点真本事,恐怕在这里面留不住。
古庙的牌匾,由建木所造,虽然历经风霜,但是底板保存完好,就是上面的字迹有些不全,也许上面曾经图画用料的是什么名贵颜料,很早之前就已经被人抠下来卖掉了,以至于上面是坑坑洼洼,划痕遍布,由此也不知其来历,在这里就简单的称其为古庙吧!
古庙内堂,除开一些搬不走的石桌石椅,大部分物件都没留着,即便留着的,也被岁月所腐朽,或是虫蛀,或是水浸,或是风蚀……早已不复此前的景貌。
好在旬日之前,这里来了一批修行者,几个道法下来,便是焕然一新。
虽然没有增添什么新的家具,可满地的灰尘,墙角的蛛网,早已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破旧的地板,也不复之前的风霜。
看着外面干得热火朝天的弟子,万魄宗老祖玉衡子的神情有一些淡漠,作为参与内阵的二甲宗门,其实能在这场战争里分到的利益并不多——没人会觉得自己分得利益多。
更重要的是,这仗还没打明白呢,自家的弟子就已经少了一半——由于背后靠的山头是广陵宗,人丁就被抽走了一部分……这是用来打前锋。
是啊,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从远空山到神剑山……哪里不是弱者的坟墓?
可坟墓归坟墓……
为什么牺牲的,总是他们这一系的人呢?
广陵宗……难道真的要没落了吗?
他不知道……
石雕香炉里面,熊熊火焰在燃烧着,似乎在暗喻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某一时刻,忽然有弟子来报。
“老祖,庙门外面有一女子在哭……”
“女子在哭?这件事情叫你们大师兄去处理就好,怎么还来禀告于我?”
“大师兄说不好处理……”
“怎么个不好处理?”
“他让您出去看看……”
玉衡子眉头微皱,一个女子……有什么新鲜的?
抬腿走出房门,路过走廊,在诸多弟子行礼下,玉衡子直朝大门而去,一路上,心潮澎湃,如同潮汐,越演越烈……
“忠恒,你在那里看什么?”没到门口,就见到前方有一消瘦身影,趴在门边,似乎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看那人的衣着打扮,猥琐气质,玉衡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此人的身份,正是外门大师兄,自己的徒孙,汪忠恒。
一声吆喝,汪忠恒许是看得入迷了,被吓得一激灵,回头刚要叫骂,结果一见来人,当场就跪下了:“师祖……”
他面容悚然,腿脚发软,看起来像是被吓的……
“我很可怕吗?”玉衡子脸色一黑。
“不是,师祖,不是你,你快来看看吧……”汪忠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指手画脚的,又说不明白,连忙伸手示意玉衡子过来。
玉衡子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大惊小怪!”
一步踏过,已然到了门前。
朝外面定睛一看,古树下,有一白衣女子,正怯生生地蜷缩着,她耸着脑袋,埋入双肩,长发披散而下,好像在哭尤其是坐落在阴影之中,更让人觉得可怜。
不过……
可不可怜不要紧,就那么一眼,玉衡子险些没咬到舌头。
“纯阴……”
他刚说完这两个字就马上捂住了嘴巴,然后朝着门外左右观看一番,确定没人之后,这才一脚踢向地上跪着的弟子。
“你看你那怂样,一定是平时不用功,化鬼五行诀没有精炼,这才控制不住体内命鬼!”
汪忠恒不敢吭声,只能猫着身子,又往外面看了一眼。
“这事谁发现的?你没跟他人说吧?”
“小柳子发现的,不过我让人压下了……其他人也没让他们出来……万一钓出来命鬼,遭到反噬就不好了……”
“你这大师兄还做的挺称职……”玉衡子冷笑一声,眼神中透着一丝鄙夷。
随后,他随意地扔过去一块上品凝阴石,仿佛那只是一块毫无价值的石头。
大师兄如获至宝般接住了凝阴石,脸上绽放出谄媚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将凝阴石捧在手中,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接着,他竟然将凝阴石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咬完之后,大师兄一边笑,一边挤眉弄眼,那猥琐模样叫玉衡子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
他也不恼,还不停地往衣服上蹭着口水,似乎想要将凝阴石的灵韵都蹭到自己身上。
“没出息的样子……行了,你快滚吧!”玉衡子看着这家伙的耍宝,又踢了他一脚,然后把目光重新放到那女子的身上。
只一下子,整个视线,似乎,都离不开了……
纯阴之体啊!
这几乎是百花谷垄断的体质,在江湖上有多少年已经没有这种天才出现了?
怎么就这么让自己给遇到了呢?
而且还是这种毫无杂质,没有修行过任何功法的纯阴体……
处子元阴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是如此的纯正,哪怕隔着这么远,也是如此的沁人心脾……
嗅着空中馥郁的芬芳,玉衡子好像都有些醉了,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这个女子的身前。
他居高临下看着蜷缩在树下的白衣女子,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贪婪和觊觎:“姑娘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在这待着?”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朝对方的肩膀上摸去。
入手之处,轻纱薄衣,可以细微的察觉其中的滑腻肌肤,简直是……诱人极了。
他温声细语,轻轻蹲下,似乎,满心关怀,一心抚慰,只想打救这个……孤身一人闯进山林的女子。
女子被他触摸,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颤,恐慌的模样好似一只小鸟,活脱脱一个闯进森林,迷路之后却又遭遇歹人的弱女子模样。
“哎哟,别害怕,别害怕……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是修行得道的真人,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说……”玉衡子顺势蹲了下来,手臂从肩膀慢慢的滑向女子的后背。
当玉衡子的手刚触及女子后背时,指尖却传来一阵怪异的触感,那本来如同薄衣细纱一般的存在,怎么突然之间像纸张一样,有着浓厚的磨砂感。
他猛地缩手,只见手掌上面不知何时粘上了一张黄色符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金色。
“这是?!”
此时,女子缓缓抬头,长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一张木然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有密密麻麻的梵文在皮肤下游动,如同活物。
意识到不对的玉衡子,身形顿时暴退三丈,同时袖中飞出十二面黑幡,瞬间布成“玄阴护体阵”,但是……太迟了,太迟了。
高林之上,一道身影如鹰隼一般直坠而下,手中金光闪烁,是佛文流光。
大日真火,加持其中,只是一掌,便破开了这护体阵法,紧接着真火压下,玉衡子全身的护体罡气,就被焚烧一空,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丹田一痛,腹中金丹,便已经落入他人之手。
噗嗤……
一口逆血,从玉衡子口中吐出,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忙回身,张口大喊:“花师弟救我,啊,快来人啊……”
可惜,无论他如何作声,古庙里的人,却始终都没有作答……
仿佛,相隔的距离不是短短的几十丈,而是千万里之遥。
就在他声嘶力竭的时候,身后男人的一句话,瞬间就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别白费口舌了,你再喊的话,这颗金丹,我可就给你碎了……”
玉衡子眼瞳充血地回头,他的嘴角之处还挂着一抹尚未擦拭的殷红,因此,看上去极其狰狞。
“阵符成杀……阁下,难道会放过我吗?”
此般布局,心思缜密,恐非一日之功,谋划良久,如今又夺了自己的金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容自己活命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