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敏宏遇事不轻易妥协,更不退缩,这种坚韧不服输的心志,令他很不能同情许瑞诺。
“放弃了,国内的那些人还怎么对你改观?”
他还想继续被所谓的亲人取笑,被父母骂为异类吗?
许瑞诺口中发苦,“我可以不理他们。”
既然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那就远离。
最多,他以后都不回去了。
许瑞诺下定决心,终于说出从前一直在想,却无法说出的话,“我马上就成年了。他们再没有那个权利,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
是他们先抛弃了他,将他送进监狱一样的特训学校。
他们不配做他的父母。
“就算成年,万一他们出意外,或者将来年老,丧失了劳动力,你是不能不管的。”
袁敏宏眨眨眼,好心提醒许瑞诺,也是在暗示他,可以趁早解决这件事。
但他显然没想到,会因此听到以下这番话。
“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
许瑞诺瞪大眼睛,望向头顶的白炽灯,将眼泪压回去。
半晌,他讽刺地笑起来,“爷爷奶奶走后,他们才把我接过来。”
却没有养过他一天,更没有喂他吃过一口饭。
许父许母很快发现,许瑞诺与其他小孩的不同,他还没有从丧失至亲的悲痛中回过神来,看向父母的目光呆滞,不带丝毫感情。
许父是个投机分子,永远想不劳而获,发现养孩子麻烦,且没有半点好处后,就抛开不管了。
许母更是个掌控欲十分强的人,认为他过于叛逆,不够听话,很快对他失去耐心,将他当成甩不掉的累赘。
许瑞诺又回了乡下,用爷爷奶奶偷偷留给他的钱,进了寄宿学校,就那样浑浑噩噩过了三年。
后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他,或许是知道老人留下不少遗产,或许想到乡下还有祖屋可以卖掉变成钱,便再次将他接到身边。
许父许母想拿走他的钱,却发现他读了书之后,分析起他们的用心,条理十分分明。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没能控制住他。
许瑞诺聪明得让人害怕,他头脑清醒,学习能力太强了,他们险些被反过来辖制住。
许母惊慌恐惧,又想要老人留下的遗产,最终将他送进会让孩子‘变乖’‘变听话’的特训学校。
袁敏宏听着,张了张嘴,懊恼后知后觉,如潮般涌上来,“我不知道这些。”
许瑞诺不解地看他。
片刻,他恍然,又时过境迁的释然,轻轻笑起来。
“没有你和敏琪姐,我早就在那场意外中腐烂成泥了。”
少年是聪颖过人的,更是感恩,至终没有提起袁敏宏说过的那些话。
袁敏宏或许不知道,他的那些话到底触动了多少人,让他们布满灰烬的心,挣扎着生长出花来。
许瑞诺小心翼翼,维护着这朵名为生机的花。
他只是这所有人的其中一个,没有袁敏宏那些话,或许有更多认命的同龄人,无声无息地腐烂在那片土地里。
懂得反抗,才有希望。
尽管早就查到这些,袁敏琪看着许瑞诺释怀地笑,心口还是不免感到发涩。
她揉了揉少年碎软的发,“既然反抗过一次了,这次怎么还躲避呢。”
许瑞诺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她。
“署名的事,再与你的老师商量下吧,按照你真实的想法来。”
袁敏琪微微一笑,眼底缀着碎光,柔和而璀璨,“我的团队给你安排律师,事情会很快解决的。”
袁敏宏顿了顿,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她目光轻瞥过来,颇有点秋后算账的意味,“不想接受霍氏律师的帮助?”
许瑞诺从怔愣中回神,一脸惊讶。
袁敏宏迎上他的目光,心下沉了沉。
知道他的遭遇后,袁敏宏虽然不后悔,但也无法继续利用他了。
这么想着,袁敏宏乖乖应道:“就按照姐姐的安排。”
袁敏琪这才慢条斯理收回目光,想了下,和他们的导师说起研究室的问题,“我来的时候,注意了下这边的安保人员。”
“看他们的工作状态,恐怕不太能保护研究员们的安全。”
导师苦笑,有些难以启齿,“是。”
研究室里放着千万上亿的设备,还有无价的机密文件。
安保上面过于松懈,有点身份或者关系的人都能进来的话,对这些宝贵的东西来说,被破坏的风险太大了。
“是有什么困难么。”
导师犹豫起来。
与同伙人长期的撕扯,令他如鲠在喉,对待这样恍似无害的关怀,他不得不防备起来。
商人以无害的糖衣包裹着钢针,将他刺得千疮百孔,再笨拙的人也要被训警惕些,敏锐些。
袁敏琪看明白了,“你们成功,说明我投资的眼光没错,对敏宏也好。”
“不止他,我也希望小诺能坚定起来。”
许瑞诺走到这一步,有她的责任。
“我也愿意看着你们团体发展壮大,变得越来越好。”
导师脸色沉郁,警惕着,完全没有被她这番话打动。
她要代替负责人,握住研究室的控制权么。
那就拿去吧,他不稀罕。
研究有了突破,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我的小组不会继续留在这里。”
“论文刊登,学术期刊总部在北美,恰恰是个好的契机。”
袁敏琪颔首,十分自然地接下去,“这边安保措施敷衍,正好带着他们往外走一走,换个环境。”
“不是随便走走的。”
导师面上不显,但心底早已激起惊涛骇浪,仅凭安保管理上的松懈,她就猜到他和负责人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么。
“研究获得了突破性进展,即将进入到临床试验阶段。那个时候,我们对材料的需求量,就会变得更加大。”
而巴黎,早就找不到更多的这种材料了,即使私底下加钱去收购,也很容易遭到当局政府的阻碍。
负责人眼里只有钱,不可能同意他这么做的。
只能到北美去,看能不能有别的机会。
“会用到很多钱吗?”袁敏琪抬眉,神色舒展,似乎并没有被导师这番话难到,只是随意地问:“如果脱离研究室的管理,你们向国外的资本拉赞助,会变得更困难吧。”
这种高尖科学研究,材料绝对是按克数算的,价格下限为亿,消耗无上限,普通的投资者根本不敢碰。
他们不敢碰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一般的渠道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