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你要找的人。”
苏荷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语气平稳不见丝毫波动；
“不是黑发金眸的模样，但她身后有耀眼的金黄色凤凰虚影，多看一会儿眼睛就会刺痛难忍。”
“那个低贱的小虫子真的追来了？”
西装男人神情骤然焦躁，黑眉几乎拧成一团，似乎是想起什么，脸上透出几分极深的恐惧——那是对死亡，乃至对毁灭刻进骨子里的惧怕。
“该死，该死，该死……”
化名为“苏亚然”的拉维尼亚猛然起身，就连手中高脚杯跌落都没有注意，红酒泼洒在珍贵的地毯上，透出血一样的颜色。
“贱种！卑劣的、流淌着低级物种血脉的存在！多管闲事的猴子！无耻偷袭的直立猿！”
拉维尼亚对着虚空发出了最恶毒的咒骂，他甚至不敢直呼孙悟空的大名，那一日晃晃宛若烈日巨轮的惊天一棒，显然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自与徐米露一战，失策的拉维尼亚失去了右翅，只能灰溜溜地躲进这个被他遗忘多时的位面。
对别人来说，这里是废土深墟，但对他来说却是疗伤的好去处。
拉维尼亚已经不记得那是多久以前了。
那时他从星际法庭的围捕中逃脱，路过这个位面的时候，他将随身携带的“灭种”病毒投入这颗星球，然后就像等待庄稼成熟的农夫一样，每隔几万年，他就来收割几次生物大灭绝后遗留下来的绝望情绪。
星际位面浩如烟海，多如海边砂砾，加上病毒繁衍很容易被位面中转站的观察者判断为生物进化，所以这样隐秘的，灭绝生物的方法从未被人发现过。
如法炮制，利用各个位面之间的时间差以及星际法庭追捕的滞后性，拉维尼亚毁灭了一颗又一颗本该健康发展的星球，可最后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
“该死，不就是贪心了一点，直接毁掉了一整个宇宙位面，居然就惊动了星际法警直接派遣星舰来追捕我！
一次超行星大爆炸，不知道有多少初生位面被毁，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来终结他们，他们知道有多少马蒂星人在我这里购买‘灭种’么？！”
拉维尼亚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记忆里负面情绪吃到饱的感觉：
一个位面消散时溢出的绝望情绪，数以百垓的生灵绝望的呐喊，被吞噬之前的愤怒、无助、惊恐与歇斯底里。
那可真是美味，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但就在拉维尼亚试图向其中一个位面的地球投放“灭种”的时候，他打听到某个神魔位面可能有散落的神格碎片。
阿尔斯是宇宙中最强大的种族，但它们跟天生就拥有神格的神族不同，神格对阿尔斯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权衡利弊之后拉维尼亚欣然前往。
他本想趁无人发现盗取贰负之尸上残留的神格，却没想到反被贰负之尸残留的神念打个半死。
更糟的是，星际法警的战舰发现了他的踪迹紧跟其后，殊死拼搏间，拉维尼亚不得已涅盘重生，失去了大半力量。
后面就是跟那只卑劣阿尔斯幼崽的斗争了，拉维尼亚也没想到一个半路转化的阿尔斯会这么难缠。
对方不仅看穿了他的用心，还能利用他最厌恶的功德来攻击自己，砍下他半边翅膀不说，还逼得他逃跑过程中丢了双眼，落在眼前这个低贱的人类身上。
……
……
越是回忆之前，拉维尼亚就越愤怒，极端的怒气涌上心口，半边缺失的右翅似乎隐隐作痛。
“卑劣的机械生命！如果不是我赐予她第二次生命！居然背叛我，联合我的后裔来对付我！”
“是谁？她这次又用什么可笑的蔬菜人（藕人分身）出现在这里？把她的分身抓给我！我要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生吞了她！”
处于暴怒中的拉维尼亚没有注意到苏荷脸上的讥讽。
苏荷双手垂在身前，尽量低下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这种神色。
这种表情，他在被丧尸咬断喉咙的普通人脸上见过，在被队友背叛尖叫着摔下高楼的雇佣兵脸上见过，在实验失败，被变异植物吞噬的研究人员脸上见过，在手术失败，即将面临死亡两股战战的耄耋老人脸上见到过。
那是智慧生物认知到自身即将消亡乃至预见到灭顶之灾后才会出现的表情。
对死亡的恐惧。
而眼前这个对外自称是他父亲苏亚然的男人，苏荷亲眼见过他笑着撕开丧尸王的喉咙，用感染血液逼迫求饶的人喝下去；
见过他打开A市基地的防护措施，用人类鲜血引诱丧尸围城，致使一座拥有百万人口的避难所因丧尸潮而毁灭；
见过他趴在变异兽咽喉处，宛若野兽一样大口吮吸腥臭无比的血液；
见过他站在废墟高处畅快淋漓地吞噬人类的绝望，脸上的笑恍如地狱深处跑出来的魔鬼。
男人曾说过，恐惧是低等生物才会产生的无能情绪，是最美味的食物。
但今天，他却在男人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表情，这一瞬间，对方的脸似乎与那些因他而死的冤魂所重合——是如出一辙的，因为惧怕死亡而流露出的惊恐。
苏荷没有开口，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嘲弄。
无论对方所惧怕的存在做了什么，那都是他所希望看见的。
“她确实变化了模样，还变了名字，如果不是您的眼睛，我甚至不能分辨出她本来的模样。”
苏荷弯下了腰，让自己看上去更忠心一些：“但凭我微弱的力量，恐怕没有办法将她带到您的面前。”
拉维尼亚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不住地在地上踱步，忽然，他猛然转身，无神的双目死死盯着苏荷：
“我的眼睛在你身上，她不会发觉有人已经认出了她。你跟她之前就见过，所以她不会对你设防。”
说着，拉维尼亚手里忽然出现一支透明试管，里面是半管黏糊糊的黑色液体，沉重的颜色预示着不祥，细看，还能看到无数颗微小的人头在里面浮浮沉沉，无声痛苦尖叫。
简直是地狱的缩影。
苏荷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这是绝望，只要给她喝下去，哪怕是一点儿，她的灵魂就会沾染上厚重因果血孽，能暂时压制她身上的金光。”
拉维尼亚语气兴奋，逐渐陷入癫狂：
“只要能暂时压制住她身上那些讨厌的金光，我就能吞掉她的精神分身！我也要让她尝尝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