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阁老叹了一声。
没辙,皇帝放权给九部的那一刻,五个阁老就被架起来了。
阁老由此变成和司礼监一样,成为皇帝左膀右臂,已经有清代南书房的意味在了。
“我进宫见见陛下。”杨廷和起身,想要推行后续的政策,他不能不低这个头。
因为皇帝明确说了,皇权相权民权之间的协理关系,不仅是在给官员上枷锁,也是在皇帝自己上枷锁。
但皇帝不怕。
因为皇帝就是堂堂正正,而且未来皇帝还会源源不断的给出,历代皇帝该怎么治理国家的准则。
尤其是,天下中央封建时代即将到来。
大明作为华夏之主,诸夏父兄,必须保持强盛和国民生活美满。
否则,就有可能遭到诸夏四方的反噬。
秦始皇吞二周故事,殷鉴未远。
毕竟不过区区两千年前的事情罢了。
所以,在这篇分析之中,朱厚照除了提点皇权、相权、民权的关系之外,还明确指出,未来的大明和宗藩关系,会因为血脉传递,渐渐失去亲友关系。
唯一能将彼此拴在一起的,唯有利益。
大明唯有雄宇天下诸国之上的实力,才能压服天下,让秩序得以稳定。
这背后,是政治、军事、经济等等的聚合。
所以,杨廷和知道他必须去,这个因果由他而起的。毕竟朱厚照之前丢出来的宰辅之名,根本无人能抵抗。
只是没想到,这下边是糖衣炮弹。
杨廷和他们现在还能执行相权,但底下经历第二届的退休潮水之后,更多有能力的录科、正科出身官员纷纷崭露头角,朱厚照还开了上林苑尚书堂,摆明了就是要收拢选吏的权利。
所谓的进修,官员们也不能说不,毕竟这是皇帝变相的进行筛选,如果能简在帝心,未来路绝对更好走。
这个诱惑,没人能拒绝。
至于这么做之后的代价,杨廷和很清楚,那就是朱厚照补上了官吏一体化的最后一个缺口。
让那些滥竽充数的吏员,无法升入官员,最后在基层要么年龄到了买断工龄,自己滚蛋,要么强制退休。
使得真正有能力的人可以往上爬,也解决地方吏员和豪强合流过快的可能,让皇权正式进入乡镇。
毕竟吏员升三级吏员和吏升官的时候,也是要来进修的。
等于官吏一体视之,皇帝再筛选一批精干,未来英才不说十成十,至少一半在其中。
按照大明人口基数,一半科举人数,就足够整个国家腾飞了。
所以,现在内阁真的被皇帝左支右绌之下,变成了代行皇权的机构,诸部反而成了宰相。
但,这个必须定制,否则他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只要内阁和皇帝强,诸部尚书就永远是尚书。
高级官僚和皇帝的利益,必须一致化!
同时,高级官僚与皇帝利益一致化,就能协调地方百姓,与他们站在一块。
代行皇权的内阁,在朱厚照设计之下,未来理论上是皇帝统御民权的机构,必须将民权和皇权捏在一块,才能稳住长治久安。
也就是所谓的“皇帝与国民共天下,而非与士大夫共天下。”,等于阶级权利进一步下放。
至于国民是谁?
这个就看后续怎么发展了。
可以是地主阶级、资产阶级、当然可以是无产阶级。
但终归朱厚照还是给子孙后代留下了一条出路,不至于无路可退。
虽然不知朱厚照谋算多深多远,杨廷和却知道他现在必须妥协。
在杨廷和说出这话之后,梁储站起来说:“同去,此事无关出身,你我只是宰辅,如果这个时候压不住下边,宰辅就会成为笑话!影响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毛纪也点了点头,最近口腔溃疡了,不怎么说话,但也知道不去不行。
于是,五辅一起如同,请见皇帝。
赶巧,皇帝才起床,带着几个皇子、公主,在沙坑里玩耍。
“宣吧。”朱厚照一听五辅来了,心知肚明他们来做什么,便让下边请进来。
不一会儿,杨廷和他们看着御花园内,皇三子朱载埯正在沙堆里玩沙子堆城堡,皇长女叉腰,奶声奶气的指挥皇次女和皇三女玩跷跷板,皇四女刚刚便溺了,宫女带去换洗。
而朱厚照正看着老二和老四打架笑呵呵。
“陛下,这……皇次子和皇四子……”
“没事,孩子之间总要分个高低。老二在母后哪里养久了,锐气反而不如老四,练练也好。”
朱厚照这话,意有所指啊。
杨廷和他们低着头,面面相觑。
摆明了就是不满现在官员,指导后宫插手皇子教育的问题。
从明宪宗开始,孝宗皇帝入宫之后,是在后宫周太后手中养大的,而指导周太后抚养孝宗皇帝的正是日益崛起的文官集团。
而现在的张太后,也是文官集团。
夏皇后,也是儒生家庭出身,属于文官集团。
但面对朱厚照这个主儿,哪怕皇后生了皇长子,但性格弱,管不住皇帝,皇长子怎么养,怎么带,都是朱厚照在看着,文官们根本插手不了。
张太后也不敢提这茬,毕竟两个弟弟,这会儿还在东北哩。
惹恼了皇帝,指不定就丢去新大陆开荒了呢。
只能借着皇次子为蒙人嫔妃所出作为理由,将老二带走抚养,并且长时间接触,算是提前投资点情分。
以至于现在老二性格上不仅有点弱,还提不起自己兄长的架势。
这不,就跟小了半岁的老四干起来了。
朱厚照这四子,年岁都相差不过一年,基本上是同龄人,这一在一起,就容易起冲突。
不打一架,决出个高下,绝对没完。
“不能打!”就在朱厚照和五辅说话的时候,树下打了一套拳路回来休息的朱载堭看到了这一幕,上去将边打边哭的两个家伙拉开。
“二弟,你怎么能让四弟打成这样?还有四弟,你又怎么打你二哥?”
“他……他拿沙子扬我眼睛。”老四朱载堣抽着鼻子,恨恨的说。
“大哥,是他抢我弹弓!”老二朱载壕一听,不开心了,“这可是爹给我的。”
“哼!”一听被拆穿了根由,老四龇牙,不满的要扬起拳头。
结果被老大直接一个提溜,挂在面前:“还敢抢爹赐的东西,胆子大了?这就带你过去见爹,让爹好好修理你。”
“啊?不要!大哥我错了。”被抓起来的老四明显被吓到了。
“父皇赏给谁的就是谁的,你这会儿就敢抢,回头大了是不是要上天?往后你们如果分镇一方,是不是看老二的地盘好,你要出兵抢?不给你立好这个规矩,回头就得乱来!走!见爹!”
朱载堭对着老四拉拉扯扯,老四也在挣扎,连连道歉,还对老二哀嚎:“二哥,我错了,救命!不然大哥真的拉我过去,我就惨了啊!”
“这……大哥,还是别……了吧。”
“不成!”朱载堭摇着头:“他抢你的,我这个当哥的看到了能帮你,但总有没看到的时候,这个些个玩具是小事,关键是赏罚得分明!
若是爹是寻常富户,给了也就给了。
但爹是皇帝,是父皇。赏给谁,就该是谁的。这是法度,是规矩,乱了,就少了权威。没了权威,这小子以后就无法无天了!
我是你们的长兄,父皇在处理国事,我就是你们之中最大的。
那么就我来处理。这小子皮痒,拉去父皇那里揍一顿再说。
反正这小子也不服气我,那就按规矩处理。
你小子下次再折腾,我这个当哥的就忍你三次,这是此一次,下一次再来,我还是拉你父皇那里走一趟,第三次,我会出拳头让你知道什么叫哥。
走!觊觎不该是你的东西,就该挨打!”
“啊,爹不要打我……哇哇……娘娘救命啊!”朱载堣哀嚎了起来,开始哭爹喊娘,但他母亲这会儿还在补觉,哪有空管他这个精力旺盛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