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的接风宴,这一次宣宁来了。
而且是大张旗鼓的进来,并且送来了贺礼。
作为秀才,宣宁好歹也是十里八乡有钱人家的读书人,人情世故他懂。
“张公公!实在是在下受陛下命令,脱不开身!这一次没有三十里相迎是我不对,在下自罚三杯,还望见谅。”
宣宁说完,张永虽然脸上在笑,但心中又不满了几分,怎么看宣宁都厌烦。
这是膈应谁呢?
三十里!
你丫当我凯旋的将军吗?是想要将我架在火上烤吗?
混账!
总之,场面功夫做足,礼也送了,宣宁就坐下来陪席喝酒,吃吃喝喝,看看歌舞,直到散了。
你说他不懂事?他给了张永面子,坐到了宾客尽散。
你说他懂事,坐卧之间,含沙射影,阴阳不断,弄得张永心里窝火。
直到回到了后屋,张永气哼哼的踹翻了凳子:“这群读书人,一个个心眼真是够多!宣宁不过就是个秀才!好的没学到!全他娘学了读书人那套虚伪!”
“干爹莫要气了。”张品躬身道,“德兄来信,让咱们悠着点对宣宁,如今天下炮兵营,皆为其弟子,单一的兵种,未来若是继续扩编,只怕他在国中能量,不可小觑。”
“哼!就是有你们这些软骨头,他才这么傲!”张永瞪了一眼自己这个实诚过头的干儿子,但气过之后,也明白拳怕少壮的道理。宣宁该给的场面都给了,该做的阴阳也做了,无非就是洁身自好,给谷大用看,也给皇帝看嘛。
朱厚照身边,不肯定是一块铁板,不然该睡不着的就是他张公公,而是朱厚照了。
小矛盾,小龌龊都无所谓,只要不影响大局就是。
想到这里,张永手指敲了敲桌面:“魏彬那边情况如何?”
“听说还在调遣,不过锦衣卫北境指挥使谢毅已经抵达天津,明日就能入京。”
“锦衣亲军都督府,锦衣卫北境指挥使,谢毅……那个小子,咱家倒是有点印象。”
张永回忆着谢毅,思索了起来:“看来江彬是被陛下架空了,他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诶?”张品一脸疑惑,“江都督可是当了正二品大员呐!”
“正二品?呵呵!他当上了正二品,就得志得意满。”张永嗤笑,“本就嚣张跋扈,这么一闹,还不得给天捅破了。之前他就约束不住安排在湖南的手下,陛下那群不过关的义子们,在湖南闹腾了起来,看起来接连打了胜仗,但也牵动了东南土司们的神经。”
“陛下若是想要进一步控制西南,就要对西南土司又拉又打,这群人若是被杀,江彬也逃脱不了干系。哎呀,有意思。江彬的那几个儿子,分别拿到了什么位置?”
“勋、杰、鳌、熙,各拿了四境左右镇抚一个位置,幼子然拿了一个世袭千户。”
“呵呵!”张永一听,更是坚定了心中的判断,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此大规模的安插部下,真不怕陛下生气,“用不了两年,江彬必死。这个家伙,无所谓的不得罪了,总之呢,谢毅是陛下挑选的新贵,你呢明日代咱去迎接他,好好伺候,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诶!”张品应下,也不问为什么。
宫中的生活准则就是这样,听可以,话不能多。
张品退下。
第二日,直沽州港口。
张品按照张永的交代,来迎接抵达的谢毅。
“小人见过谢指挥使。”
谢毅看了一眼张品:“张品公公有理,还请带路吧。”
张品愣了一下,他也没说自己的名字啊……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锦衣卫在干爹身边,有眼线!!!
不过作为一个伪装起来的老好人,张品笑吟吟做了个请,不动声色。
等谢毅上了马车,快速离开直沽州码头不久。
车内谢毅看到属下撩着车帘,查探四周情况时,车门不远处,骑着马行动的张品,挑起了一抹冷色:“这个小孩,比之张德,更阴狠。”
车内的手下闻言一怔,再看看张品。
张品察觉了目光,左顾右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手下赶紧放下车帘,皱眉道:“好敏感。”
“是个干黑事的料。”谢毅挑起唇角,“留在张永身边可惜了,回头问陛下要一下,或者介绍给赵电,他这个大掌般,得培养出一个东厂提督才成。”
“给赵电吗?”手下嘀咕了两声,“倒是可以,东厂不能没有太监督管,不然文官那边,得发作不可。只是现在东厂的权利结构,被陛下削得乱遭,赵电还没梳理完东厂,若是此时安排太监上去……会不会……”
“不安排太监,难道你要看着赵电做大?”谢毅闷哼,“未来锦衣卫,是你我管理。
但东厂从英庙之后,不断做大,宪庙的时候,更是出现了东西两厂争雄格局,你我锦衣卫干事,都得抽调精锐填补东西两厂。
好事他们占了,祸事都是我们背,这生意能做?
就连江彬,此前不也是提督东厂,兼领锦衣卫事?
如今锦衣卫升格为锦衣亲军都督府,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但在此之前,还得拖延一下赵电他们的进度。
一旦赵电彻底掌控东厂,你我寝食难安。陛下也不会放心。至于人情,卖给他张永好了。反正他们这些第一线的太监,也要陆续退了。
都已经封侯了,再来一级,文官、勋贵该闹腾了。”
谢毅闭着眼,缓缓的说:“而且张品此来,只怕也是张永在布局后事,他这种从刘瑾时代活下来的阉人,精得很!一看陛下有颓势,立刻与文官合作,搞死了刘瑾。
转头陛下一起来,毫不犹豫自称奴婢,文官那边求他帮忙,一个字都不答应。
天津屠城,他是背锅了,但这意味着他将生死交托陛下,若是陛下要杀他,他活不到今日。
局势看得这么透彻,地位立场踩得这么精准的太监,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愧是能跟文官混的家伙,装傻充愣,闪转腾挪,无一不精。谷大用、魏彬,都不如他。也难怪能一直呆在陛下左右。就算江彬钱宁大盛之日,他依旧安之若素。
更重要的是,他还能打仗。这一次陛下安排他来,就是为了压魏彬,防止魏彬不听调令,否则调他回来做什么?还这么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