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马场。
张永今儿个起早,那两个天津卫里的双胞胎姐妹花,一听到动静,赶紧就过来给张永换了一身衣裳。
张永洗漱完毕之后,哼着小曲儿走出去,外边他的另一个干儿子张品小心翼翼的上来:“干爹,昌平的马场太监说,要庆干爹你伤好,摆了酒宴……”
“就为了这事,你还亲自跑一趟?”
张永睨了一眼张品,这个小子不如张德趁手,不过现在自己跑来昌平查马案,带这个不是很聪明的小子,也是很有用的。
“行了,告诉那些个家伙,今儿个咱是接皇爷的命令,来这里当镇守太监的,让他们不用摆什么酒宴了,去把这些年的账簿都弄来,过两日得给皇爷呈上去,毕竟皇爷最近扩编了镇国府,需要大量的战马。”
“诶!”张品赶紧离开。
张永看着张品离开的背影,对后边发出了哨声。
一个黑影悄然从柱子后边出现,低着头。
“顺天最近有什么事情?”
“回公公,顺德府有举人李清水造反,被沙河县令尤长功所平,据说是带着练了一个月不到的镇户,连夜杀入李家庄,直接灭掉的。此人得到了陛下的赏识,已经录了册,简在帝心。”
黑影回答。
张永一听,颔首记下来这个尤长功。
“不过举人造反倒是少见,原因是什么?”
“据传是因为《资产申报令》执行的时候,他担心自己巨额的财货来历不明,于是铤而走险。”
“有意思。多少银子能让一个举人这般造反?”
“二十万两。”
“什么?!”
张永震惊的看向自己的手下:“娘希匹的!一个举人哪里来的二十万两可以贪?”
“锦衣卫的初步调查,极有可能是大同内外的问题。走私、空饷、劫掠商旅、籴米、商屯、开中盐法……可以说李清水是整个环上的重要一条,所以才有这么多。但根据内书房的初步预估,大同每年流出去的银子,至少一百万两左右。”
“一百万!”张永脸都麻了,“只怕大同一个做不到,宣府这边估计有问题。陛下派兵过去接管宣府了吗?”
“魏大官已经去了,领着一万两千甲士,将宣府兵调入京中换防。”
“好,有处理就行。不然爷们在昌平,早晚被牵连上。”
张永舒了一口气,九边是烂,大家都清楚,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大同、宣府,居然能漏出一百多万两白银。
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朱厚照去彻查,也是无可厚非。
但唯一要担心的是大同造反。
“雁门关、娘子关都去人了吧?”
“去了。陛下安排镇国府的几个勇士去了,都是陛下的“义子”们。”
“那群家伙,虽然是酒囊饭袋,但总有几个激灵的。天津卫……啊不,津门州和直沽州呢?陈泰如何?”
“陈泰现在担任渤海水师提督,正在筹备建设水师,内阁那边还没有得到消息。不过如果得到消息,只怕会激烈反对。”
“反对什么?渤海是外海吗?那是内海!岂能不巡航?”
张永的思绪跟着朱厚照走,越来越习惯用朱厚照的想法说事。
倒也不是他想当皇帝,而是通过这种方式,他能最快速度揣摩上意,因而得到皇帝的青睐。
现在来看,朱厚照明显就和落水之前不一样,或许是太祖高皇帝显灵了。
但如今北直隶情况相对平和,所有的问题,都得等到地方文官们抵达京中任职,才会集中爆发出来。
所以张永盘算了一下,昌平马场这边,必须尽快做成铁案。
“等等,你去找东厂的人,尽快撒出去,我怀疑昌平马场、宣府、大同联合起来偷漏赋税和倒卖军马。”
张永叮嘱道。
黑影诧异看了一眼张永,随后会意点头。
他知道张永想要干什么。
想要他将线索导向宣大和昌平,只要三个方向有一点暴雷,这段时间调查的内容,就能一次性当做铁证,快刀斩乱麻。
张永不想呆在昌平了。
他想要回去。
回到皇帝身边才有往上爬的机会。
一直呆在昌平,眼看那些不对付的家伙各个高升,比他被贬还难受!
……
黑影下去忙碌。
另一边,酒楼中,张品对宴请他的太监们说:“干爹遭了贬,一心想要回宫内,所以想要尽快立功,将马场整顿好,诸位还请多担待啊。”
张品虽然不大顺手,但他聪明。
长袖善舞,逢人笑,说话三分满,七分也要晃晃,谨慎是他的性格,更是他在后宫内活下来的手段。
给众人倒酒,先饮三杯,再喊老鸨将最好的淸倌儿送上来,然后再跟他们客气拉关系。
一套伺候下来,这群太监,一个个笑吟吟的,纷纷自称爷们,喊张品兄弟。
“实话给的兄弟你透个底,咱们昌平马场里的马,别的没有,就是瘦马特别多!这些年,咱们这里,可是有很多两淮盐商路过呢!”
一个太监喝大了,或许是装的,但张品没看出来,只是听到诧异:“还是诸位爷们活得好,咱们这些呆在宫内,那些宫女瞧都瞧不上咱们。”
“诶,能一样吗?这些淸倌儿是妓,贱籍。宫内的宫女,还有三六九等呢!看不上你的那些,到了二十五的年纪,就会被放出去。人家出宫寻个良家嫁了,日子美得很!你还年轻,年轻的宫女还有盼头,老姑子们就没有这个想法了。你要是不嫌草干涩口,可以去试试那些老姑子。瞧你着俊俏模样,定然很受欢迎。”
“哈哈……”
一群中老太监,围着张品这个年满二十二的小太监调笑。
接着几个还传授他张品怎么勾搭宫女的技巧。
“别看现在咱们几个好像很逍遥,若是被调回宫中,那可就惨咯。宫里头那几位,要不是能征善战,要不就是简在帝心。咱们几个,毫无背景,比不得张公公。”
“爹爹他被贬了。”
“什么被贬?分明就是避祸。天津的事情咱们也听过了,屠城了啊!五千多人死伤,整个北直隶一片死寂。张公公就是个活阎王,结果只是领了三十杖,被贬昌平,陛下是有多信重张公公啊!”
“就是就是!明眼的都知道,张公公早晚会去。就是得有功劳。”
“唉,干爹他最近也很无奈,伤才养好,马场情况两眼一抹黑,皇爷那边兵有了,但是缺马,要是昌平马场能一次性提供一千匹战马,干爹肯定就升了。”
“一千匹吗?也不是不行……”
几个太监凑一块,相视一笑:“不过得请张公公帮个小忙,到时候马场里说不定会出现两千匹呢!只要回去了以后,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兄弟,那就成了。”
“果真?”
“骗你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