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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兄!张兄!”

张璁刚刚回来,就被伦以谅拉住,指着贡院的公告:“我等两榜进士还没公告,陛下居然先公布了录科进士!许多,还曾是落榜的而归的举子啊!”

伦以谅和张璁只是见过几面,并没有太多交集,但他现在满肚子牢骚,已经找不到人去吐槽了,急得直接拉着张璁就吐槽了起来。

张璁闻言,便去了贡院处一看。

录科之上,只写名字,以及依照当前户籍所在,按照各个布政司排序,而布政司按照交税的先后排序。

而各个布政司内排序,又是以府治优先,各府缴纳赋税情况进行排序。

可以说,录科是很直观的展现了每个学子的出身。

穷府居于上,穷县居于上,所以排在最前头的录科子弟,多是广西、云贵这些山里的布政司子弟。

然后是陕西、山西、河南、福建……

一直到南直隶。

张璁看到了杨光,微微一怔。

“我等理当叩阙!今科居于录科之下,到底谁才是增补之人!”

有士子怒吼。

一下引起了上下的极度不满。

没办法,录科是朱厚照临时搞出来的,还是在淮安府考的。

结果这些录科,全部赐了同进士出身,并且获得了大量的工作岗位。

顺天之外的土地上,官田皇庄改为乡镇,需要大量的乡长、镇长,虽说没有立刻安排,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批乡长、镇长,是官而不是吏。

所以会用什么上?

肯定是录科啊!

不然给他们加恩赐同进士出身做什么!

现在好了,皇帝不给他们殿试,先公布了录科名单,几个意思?

“都说了,不是陛下不给你们殿试!而是依照礼制,陛下需要停兵通州半月,洗刷戾气,才能入京。而且平叛礼仪还未完成,陛下也想今年事今年毕,便下旨着礼部安排,前往通州举行殿试。可是,礼科给事中给封驳了!你们要叩阙说陛下不是,也得过过脑子!到底是谁不让你们金榜题名?”

朱厚照安排的文宣人员,举着大喇叭,不断煽风点火:“这群礼科之人!妄议礼制,却忘了事急从权的道理,更何况也无旧例,不准于军中取士,我等学子,浩然正气,难道还会怕区区兵戈吗?为国取材,乃是大事!陛下尚且知晓,纵然委屈了各位,将来必以国士待之。可是礼科之人,却如此断然拒绝!到了明年,卿等就是十六年进士了!”

“而录科,却写十五年进士!到底谁比谁早一年入朝为官啊!”

文宣人员这么一嗓子,所有士子为之一颤,盯着榜单上。

十五年和十六年,孰先孰后?

哪怕是录科,哪怕是增补上来的,早你一年,就等于是拉平了双方的政治资本。

未来正科士子见到这群家伙,还得自谦称呼一声晚辈,或者晚生。

可是这群家伙明明是被他们淘汰下去的啊!

“礼科无道!礼部无制!败坏朝纲!我等叩阙,弹劾之!”

“上书!上书!!!”

一群士子被煽动,猛地朝着宫门方向去了。

张璁锐利的看着笑吟吟的文宣们。

手在颤抖。

皇帝这是准备利用今科进士逼宫内阁和六部。

朝堂,要见血了啊!

不要以为十五年和十六年关系不大,这干系了各个士子们的切身利益,以为未来升迁的时间。

不是一句礼制就能解决的。

“我等也去!”伦以谅拉着张璁就走。

“去也不是叩阙!而是去通州。”张璁拉住了伦以谅,眼底闪过一抹决断,“陛下在通州!我等士子,当去通州问安陛下,并行殿试!否则,等上边扯皮,你我便是辛巳科进士,而非庚辰科进士!”

张璁此言一出,伦以谅微微惊异,瞬间眼眸闪烁:“张兄,此去可是刀山火海啊!”

伦以谅可不傻,毕竟他是南海黎涌(今广东佛山)人,丙子乡试第一。

其父伦文叙弘治十二年己未连中会试第一,殿试第一,考中状元。

状元家庭之后,自己更是学霸,可以说智商绝对在线,并且还经常接触游历于广东的传教士,见识了不少西方的东西,算是对于礼制有所不满。

所以张璁此言一出,他就知道皇帝和内阁之间的冲突,张璁选择站在皇帝身边了。

“陛下乃雄主。乡镇设立,便可窥得一斑,陛下意欲变法。吾尝有志,又治礼!可从陛下变法!”

张璁下定了决心。

此时的他,还是很意气风发的。

变得伦以谅看张璁这般锐利的眼神,也思考了起来。

“走!召集学子,一同去通州!如若不然,你我就落了这庚辰科录科士子半步!”

伦以谅很快下定决心了。

不下定决心不行,因为他的亲弟弟,正德十二年殿试第二名,比他早考上不说,还已经任官了。

所以,就算是搏一搏,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岂能怂了?

更何况,朱厚照这几日展露出来的能力,确实很恐怖。

内阁几乎被压着打。

“走!”张璁跟着伦以谅匆匆来到宫殿前。

就看到一群士子在叩阙,要礼部回应他们的要求,请朱厚照入朝主持殿试。

听到这番话,张璁都气笑了。

皇帝就是皇帝,朱厚照更是不着调的皇帝,怎么可能会喜欢被文官提拉?

“尔等为了利禄功名,却忘君父乎?臣子怎能胁迫于君父!”

一个文宣皱眉看着这群叩阙的家伙,怒斥他们。

“陛下南巡,本就不合礼法!”

“胡扯!”张璁进场,怒斥道:“自我大明立国,百五十年,天下不宁,百官贪婪,便是我等士子革故鼎新之际,岂能从旧世宦之风?今日尔等叩阙逼宫于君父,他日便有胁民之害举!陛下以有诏,诏我等士子于通州殿试!此时不去!更待何时?莫不成诸君欲成十六年之进士乎?”

“这……”

士子们面面相觑。

“说得好听!此去殿试,怎和礼法!我等当于金殿科举,岂能往军营败俗?”

不过确实有几个心一横站起来了,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毕竟这么一站,就意味着他们也认识到了皇帝和朝堂之间的裂痕。

接下来就是站队。

站队于何方?

天下文官?还是皇帝?

“诸君!今日礼科为一己之私,而害我等士子不得正朔看顾,始拖殿试!他日我等必如提线之木偶,岂能有施展心中抱负之勇气?大明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便在今日,牢笼之故旧,便是你我冲破之日!吾只闻陛下钦点之状元,岂有礼部钦点之状元?”

伦以谅跟上怒吼,这一下,趴在地上的白沙学派子弟、以及大量心学子弟纷纷跟进站起来。

没错,伦以谅的父亲伦文叙和湛若水是师兄弟,皆师从于白沙学派创始人陈献章。

广义上来说,伦以谅属于泛心学子弟,属于朱厚照可以拉拢的对象。

扯远了,他这么一出来,大量师从心学的子弟,强势被打上了强心剂,立刻跟进。

一时间蔚蔚而动。

“诸位诸位,咱乃是陛下派来接学子往通州殿试的内臣,现在已调来车,五人一组,还请上来。”

一个太监笑吟吟的招呼一声,车子出现在了宫门前。

“走!”张璁先一步上车。

张璁一动,余者景从而动。

其余士子面面相觑,但还是老实走了。

不去,他们这几年的辛苦可就废了。

无奈景从,得到消息赶来的毛纪,听说有两人咆哮呵斥宫阙之处,带着士子往通州去了,再看看空荡荡广场,差点晕厥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