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建奴大军在埋锅造饭后,就继续朝上官桥的御林营左军进攻而来。
因为建奴所带的红夷大炮,射程远,且射击仰角大,精准度低,只适合攻打绵延上百丈又高数丈的城墙,或者海上大舰,而不适合野外攻击营地,所以,建奴没有用大炮攻击御林营左军,而依旧是以步军来进攻御林营左军。
只是这次,多铎没有先让他的巴牙喇骑兵再先去试探明军虚实,而是直接派出了他麾下最精锐的满洲八旗重甲步兵,合计八千余人,推着楯车,如钢铁洪流一般,往御林营左军的大营滚滚压地而来,连汉八旗兵和蒙古八旗的骑兵也都被留在了后面。
很明显,多铎是欲要用自己最强大的步兵,一鼓作气地击溃御林营左军,然后再去消灭邵伯镇的御林营右军,即高第部,以达到各个击破后,再集中火炮攻城的目的。
满洲八旗的重甲步兵的确素来强悍。
在历史上,曾与之对战过的当属浑河血战时,有戚家军影子的浙兵,和以白杆兵为主的川兵。
也只有这两支曾经的大明精锐,才逼得建奴最终不得不出动最强大的军队力战。
要知道,这些满清八旗的重甲步兵,大部分都是披甲的满洲旗人,是满洲八旗贵族维系统治的根基,就与大明这边的总兵之类大将的家丁一样。
一旦损失了,就意味着该贵族在满洲各贵族间的地位会下降,乃至会影响整个满洲八旗贵族的统治地方。
毕竟真正的满人少了,也就不好做底下的汉人和蒙古人的主子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满洲贵族不会让自己的满洲重甲步兵出战的。
多铎这次算是真的下血本了。
御林营左军主帅唐通看着眼前这些各个甲胄在身的满洲重甲步兵,如一铁铸巨兽碾压过来后,也神色凝重起来:
“多铎这是把自己的本钱都拿出来了,没想到我唐通有一天也会享受到戚、陈二公的待遇,要率麾下将士们与这些所谓的满洲步甲真正的来一次血战!”
唐通对祁彪佳说后,就捏紧了手里的大锤子。
而祁彪佳也目光紧紧地盯向了前方这些只缓慢前进而无声,却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满洲重甲步兵铁流,道:
“看来,只有把他的精锐彻底打残,这建奴才肯退!不过,只要把他精锐打残打怕,哪怕我御林营左军全部战死在这里,也是值得的!毕竟这样至少可以让大明的基业会因此保住。”
唐通听后瞥了祁彪佳一眼,道:“总训导,打仗不是拼命,就算不敌这建奴精锐,将士的命不一定非要全部赔在这里,不过也不能说不拼命,得该拼的时候拼,不该拼的时候不拼,得跟对面的建奴主将多铎一样,该打的时候打,该撤的时候撤。这是秦老将军在京卫武学教的,可不能再像以前一眼打呆仗。”
祁彪佳点了点头,问:“那么定西伯觉得何时该撤何时该战?”
唐通则笑了笑道:“总训导且看着吧,本帅说战的时候,就该战,本帅说撤的时候,就该撤!”
祁彪佳听后点首,没再说什么。
这时,建奴的满洲重甲步兵已经离御林营左军越来越近。
“沉住气!这次过来的建奴重甲步兵,其楯车后步兵多用重箭,不用火铳,其重箭快而准,且能破甲,但难破盾,让刀盾手列阵在前,火铳手听本将命令再开铳!”
这时,负责统率步兵的焦竑吩咐了起来。
于是,明军这边的刀盾手纷纷列了过来,将一排排木盾列在阵前,组成了一段木墙。
建奴这边指挥重甲步兵的谭泰见此则道:“明军这是早就想到了如何防备我步甲重箭,吩咐下去,各牛录弓箭手将箭仰射,以射杀起墙后之明军!”
如此,在建奴这边的重甲步兵离明军只有一百步距离时,如骤雨疾来的重箭突然倾泻而来。
“狗日的建奴,真他娘的狡猾!”
“除第一排外,所有刀盾手举盾在头顶!”
焦竑这时骂了一句,就大声吩咐了一句。
于是,明军这边的刀盾手立即举盾在头顶。
叮叮当当。
大量重箭飞来直接打在了盾牌上,但也钻过间隙射中了不少刀盾手或火铳手。
列阵在后面的火铳手余忠思就在这时看见自己的战友兼室友王大牛中箭倒地,可破甲胄的重箭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将他插在了地上。
余忠思因而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斑鸠铳。
在经历了昨日的血战后,这次战友的阵亡,让他心里燃起的不再是恐惧之感,而是与仇恨有关的愤怒。
如果不是因为军纪太严,且训导官还在一旁大声喊他们不要妄动,要一切行动听指挥,他都想此时就冲过去,提起火铳对眼前这蓄着金钱树尾辫的满洲八旗兵一顿铳弹招呼。
“现在彼此距离已相距百步,告诉焦竑,我们不能被动挨射,第一列的三排火铳手与三排刀盾手有序前进,然后第二列、第三列,依次前进,长矛手断后,他娘的,别因为常年在南方守城,就只知道三段击,不知道野外火器兵还得学戚家军,敢冒矢前进,抵进击溃其弓箭手,而不是一直挨射!”
“这样一直挨射,别把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士气又给射没了!”
“以前在关外与建奴作战时,我官军之所以即便力战也大败,就是因此大败的!”
唐通这时对自己的传令家丁吩咐了起来。
作为与建奴作战过多次的唐通,在应对建奴满洲重甲步兵方面的经验,是比焦竑要丰富一些的。
焦竑的资历也的确比不上唐通,在接到唐通这命令后,也果断如此行动起来。
故而,没多久,明军这边便有三排火器手和三排刀盾手盯着箭雨朝满洲八旗兵前进而来。
其中,刀盾手举盾护着火铳手,而火铳手则提着斑鸠铳,躲在盾牌下,跟着刀盾手们一起前进。
虽然不停的有明军官兵倒下,但在董志宁等训导官与镇抚兵的督战下,倒是没有溃退,而是继续前进着。
一时,到了七十步距离的斑鸠铳有效射程内时,火铳手就在各自指挥官即哨官的吩咐下,对这些楯车满洲八旗兵开始了射击。
随着大量白烟冒起,楯车后的许多满洲八旗兵纷纷倒在了地上,许多人也纷纷倒在了地上。
一满洲八旗重甲步兵的牛录章京哈野阿,见自己这边许多披甲兵中弹倒下,就不由得在这时骂道:“娘的,这明军的火器果然不但能破楯,还能破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