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
朱慈烺一到这一带,就已经得到哨骑来报,保定还未失陷。
这让朱慈烺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保定府若未失陷,则意味着,整个南迁从河间府迁走南下,会很从容,而不用担心会有闯贼威胁南迁大军的侧翼,乃至截住整个南迁大军的退路。
但是让朱慈烺没想到的是,他在进入保定府后,保定知府何复却跪在朱慈烺面前动情陈词道:“请殿下谏阻陛下南迁!此乃弃祖陵于不顾的胆怯避敌之举啊!”
“爱卿先请起。”
朱慈烺先扶起了何复。
然后,朱慈烺便对何复说道:“爱卿要孤劝父皇不要南迁,可爱卿让父皇拿什么守京师与祖陵?”
何复回道:“京师尚有许多忠臣良将,自然能为陛下死守,另外陛下下诏勤王,自会有天下王师至。”
朱慈烺嗤然一笑起来,就对跟在自己身后以备咨询的东宫属官李明睿吩咐道:“把京师各大公卿的降顺贺表拿出来,给何知府看。”
李明睿拱手称是便去取了来,递到了何复面前。
何复赫然就看见李明睿手里的一沓贺表里第一本就是内阁首辅魏藻德的名字,也就顿时退了一步:“这是?”
朱慈烺这时也忙将魏藻德的降顺贺表递丢到了何复怀里:“这是魏藻德的。”
接着,朱慈烺又丢了一本到何复怀里:“这是陈演的。”
随即,朱慈烺又丢了一本给何复:“这是吏部尚书李明遇的。”
然后,朱慈烺又丢了一本,对何复说:“这是兵部尚书张缙彦的。”
……
随着一本接着一本的降顺贺表,堆叠在何复怀里,就如一颗又一颗重磅炸弹炸在了何复怀里一般。
何复一时间只有瞠目结舌。
朱慈烺到最后干脆直接把最后的一大堆降顺贺表全部丢在了何复怀里:“还有这些!还有宣府总兵王承胤的。”
“你让孤父皇怎么守?靠谁来守?!啊?!”
朱慈烺说着就朝何复质问起来。
何复顿时如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响一般,直接瘫倒在地,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文臣武将通敌,关键整个朝中公卿大臣,从内阁到六部,包括京营各大将领,乃至内廷的太监,皆都选择了降顺。
何复顿时咬牙切齿起来,也无话可说,只得跪在朱慈烺面前:“殿下息怒!是朝臣无忠义之心,负了君弃了国,臣不再言不可南迁事,且愿竭力保证陛下与殿下顺利南迁。呜呜!”
说着,何复就难以克制的呜咽起来。
谁也不知道他是在为人心沦丧到如此地步而哭,还是为局势糟糕至此而哭。
范景文这时倒是颇为同情地喟叹了一声,他知道何复为何如此痛苦,原因自然还是因为得知自己士大夫也背弃君父背弃国家而价值崩溃而已。
范景文自己也是因此不敢再阻止陛下南迁,甚至也不敢鄙夷武将太监,因为他也不得不承认,到如今这个时代,自己士大夫似乎也没比这些太监武将高尚到哪里去。
“报!李阁老企图缒城迎降!”
而就在这时,外面有锦衣卫疾步进来报告了一则消息。
保定知府何复直接停止了哭泣,看了过来。
范景文则当即掩面。
这些软骨头,还有完没完。
朱慈烺倒是淡然地从外面走了来:“就猜到他要降贼,还找什么借口病了,而不能来迎驾。真当孤那么好骗?”
原来,来通报的锦衣卫所报的李阁老是另外一位原内阁大学士李建泰,且已奉旨出京督师,只是如今躲在了保定城内。
而正巧,朱慈烺也在这时来了保定城。
只是此时保定城南外已云集有十多万闯军。
故而,李建泰虽然知道太子朱慈烺来了保定,但他依旧担心保定会有失,而决心投敌保命,也就托病不见朱慈烺,依旧只是准备投敌。
但只是,朱慈烺早就知道李建泰会迎降,故而早就在进城后,让李若琏安排锦衣卫卧底去看着李建泰。
故而在李建泰准备投敌时,就有锦衣卫来及时告知了李建泰。
“李建泰现在在哪儿?”
朱慈烺问着朝他走来的李若琏。
李若琏回道:“在南城,已被臣的人看住,包括他的标营中军总兵郭中杰。”
朱慈烺听后便疾步往南城走来。
而此时,南城城上,李建泰与郭中杰还有他们的家丁家眷以及财物皆已被朱慈烺带来的锦衣卫围在了中间。
李建泰与郭中杰一见朱慈烺出现就瘪嘴欲哭地跪了下来:“殿下恕罪!臣等只是一时鬼迷心窍,鬼迷心窍而已啊!”
朱慈烺这时只吩咐道:“搜他的身。”
李若琏听后拱手称是。
于是,不久后,李若琏便安排锦衣卫搜了李建泰的身,且从李建泰身上搜出了降顺贺表,而且贺表上还告知了他这个太子在保定府城的消息。
朱慈烺看了贺表后就把贺表递给了也赶到这里来的何复:“自己看看!相信你会更加明白,孤和孤的父皇为何要南迁。”
朱慈烺说着就道:“可以说,这天下士人真的烂了,大明白养了他们近三百载!就这些人,怎么存续社稷,怎么消弭内患?难怪百姓们会成反贼。天下士人皆成了这幅模样,孤要是老百姓,孤也要反!”
“殿下!”
何复当即跪在了朱慈烺面前,大喊一声:“臣愿以死卫道!正士心,守风骨,而死守保定,以保证陛下和殿下安然去南都!臣请殿下准允,给臣给天下臣子最后一个机会!”
何复说着就以头呛地。
朱慈烺见自己的目的达到,笑了起来,道:“何卿,你既如此说,那就要孤看到你的决心。孤把李建泰交给你处置,你现在就处置,让孤看到你的决心。”
何复听后就道:“臣遵旨!”
接着,何复就道:“臣请旨将逆臣李建泰处死!”
李建泰本人见此大惊,当即喝骂道:“何府台,你放肆!吾到底是当朝阁老,你敢处死吾,就怕将来不被容于士林,被天下士人视为他为酷吏,被人人唾弃吗?!!你这样丝毫不顾及士林情谊,就不怕将来遗留骂名于后世吗?!”
何复没有言语,只咬着牙,起身朝朱慈烺再次拱手:“臣请处死李建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