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眼见自己骤然离地,小声惊呼了下。
也不怪她,她虽会轻功,可还没有飞过这个高度,估摸着得有四五米高了。
秦执风快速移动着,下面那些树梢和屋顶一会儿一个样,秋棠下意识将剑抱得紧紧的。
身后很安静,没了归山派那些弟子打打杀杀的声音。
秦执风走得及时,又故意绕了点路,很快就摆脱了身后的那些尾巴。
有人追杀、绕路这些,秋棠都不知晓。
她怕打搅秦执风运功,不敢多动,就一直保持一个姿势。
等飞了会儿后,秋棠的神经渐渐松懈了,也没管那么多,她问:“执风哥哥,咱们现在去哪里?客栈吗?”
回客栈是不可能的。
归山派在这一片,乃至说整座城,都有他们的视线。大白天的,被归山派的人追拿,回客栈就是自找麻烦。
秦执风言简意赅道:“随便找个地方,避过风头后,再和香雪会合。”
“那万谷呢?”秋棠听他似乎已经做好打算了,不禁问。
秦执风听她提起,哼了声,他也没想到出岔子会是万谷,坦言道:“他惹出来祸事,该由他自己解决。”
秋棠下意识想接话:如果解决不了呢?
没有主子给属下收拾烂摊子的道理。解决不了,就要看万谷自己的造化了。
秋棠不再多说,只希望万谷和香雪能平安无事。
……
飞了一会儿,风呼呼地从周围吹来,吹乱了秋棠鬓边的碎发,拂在她脸上微痒,便忍不住眯了眯眼
拿手拨开后,又被吹乱了,秋棠索性低着头,将额头抵在秦执风胸口的位置。
“现在不担心你的一世英明了?”秦执风垂眸看了眼埋在他怀里的脑袋,问她。
秋棠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指的是拿玉佩那事儿,摇头便道:“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秦执风挑眉,反问道:“你的意思不都是男女大防?”
“是,也不是。”
秋棠想了想,她说:“我去茅房看你光屁股,和将额头靠在你身上,两者的程度不同。执风哥哥能理解吗?”
她说得跟真的似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秦执风满脸黑线。
他带她出来的本意,是想敲打敲打盛素禾,让她赶紧把真的乾元天经吐出来。
没想到出来一趟,盛素禾说的都是真话,有问题的居然是宫主聂无凌。
而盛素禾这个妹妹,他绝对不能用对正常少女的眼光去看她,脑回路与众不同。
就她现在说的这些话,她这会儿可能连“害臊”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秦执风黑着脸问:“你从哪里学的这些粗俗的话?盛素禾?!”
秋棠:又来了。
她叹了口气。
“执风哥哥,你别一和我说话就三句不离姐姐,好的坏的都是她的错。我怎么说话也和她无关,她在水浮宫多忙,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哪有工夫盯着我?”
她道:“乡野丫头,没人教我。”
秦执风蹙着眉头问:“你姐姐没给你找教书先生?”
“有,”秋棠点头解释道,“不过被我赶跑了,我不爱读书,姐姐后来也没硬拘着我学了。”
秦执风想,盛素禾还是过于溺爱她了,哪能随着她的性子来?
但往深处想想,秦执风没那么冲了。
盛素禾极为看重亲情,自己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妹妹是唯一的亲人和慰藉,会宠着她一点没错。
可也不能成为她放任不管的理由。
“……”秦执风反应过来,这都不是他该管的事。
他急于结束话题,便道:“……不管如何,刚才那样的话,再敢提一句,我直接把你扔下去!现在给我保持安静。”
“哦,”秋棠小声嘀咕道,“不说就不说。”
*
安置秦执风他们几人的厢房,位置靠里,两人逃走的消息一经发出,归山派便派了弟子守在各处,相当于把整个归山派都围了起来。
秦执风毕竟带了一个人,轻功没之前那么快,加上他们有人守着,没那么好逃出去。
归山派依山傍水。山虽不高,平时弟子们练功,都会在后山进行。
山门旁的那条河倒是宽且急,过了河便是城镇和市集。
前后都有人,秦执风最后选了一处人最少的地方准备突围,走旁边,西南密林后,山水交接处。
秦执风那只手仍勾着她的腰,他运了运气,足尖轻点,踩着前方的枝干稳稳落地。
秋棠站稳后从他怀中退出来,睁着迷茫的眼看了看四周,除了树还是树,压根不知身在何方。
“执风哥哥,我们是离开归山派了?”
“快了。”
快了,意思就是还没。
秋棠感慨,“没想到归山派还挺大。”
秦执风没接她的茬,站在原地看了看,提步往前走,头也没回地对她道:“跟上来,这林子里有鬼打墙,跟丢了,我可不负责找你。”
这招好使,秋棠闻言提裙小跑几步,跟在他身后。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那山河交接的地方。
“走过了眼前的山和水,我们才算离开了归山派。”
秋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抬头看去,眼前的山体好像被人劈开了一样,左右各一座,河流从中间缓缓而过。
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巡视的弟子,秋棠数了一下,来来回回一共有六个人。
人不多,很好解决,重点是怎么到对面去。
秋棠问秦执风:“我们怎么过去?”
河太宽,用轻功不一定能成,水里没有落脚借力的地方。
“在两岸的山腰往下,有一座吊桥,他们若是从这边出去,都是走吊桥的。”
秋棠转头看向他,没忍住问:
“执风哥哥怎么什么都知道?今早,木清月那几个关于如意山庄的问题你对答如流,还有现在,连这里有座桥都一清二楚。”
他是开了外挂吗?
“你想说什么?”秦执风问。
作为一个在水浮宫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要想出色地完成,聂无凌下达的每一个命令,他们就得做完全的准备。
秋棠望着他道:“没什么,就是好奇。”
他直截了当道:“让万谷查过。”
先前也是因为任务,秦执风跟如意山庄打过交道,所以知道山庄里的事。
因此,在城中遇到如意山庄的人,他才会选择对他们下手,拿到他们的衣服和令牌,混进归山派。
至于这座吊桥,早在来归山派之前,他就让万谷把基本情况调查清楚了……
单靠秦执风那简短的一句回答,秋棠已经将事情的始末理解得差不多了,没继续问下去。
要想安安稳稳走过吊桥,必须得解决那几个在巡视的弟子。
秦执风的柳叶刀是一次性武器,杀过人后,基本上不会带走。
秋棠想了想,将手里的剑交给他,“执风哥哥,剑给你用。”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一句话:你杀人,我递剑。
在今天之前,秋棠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做。
她也没有理由在把剑给他的情况下,还要找他留这些人一条命,她也不会傻到这个地步。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时代,时机不当的圣母心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秋棠无奈,她想,果然人受环境所迫,都是会改变的。
“谁在那里!”一道呼喝声传来。
被发现了。
岸边的几人,拎着手上的剑飞快地往这边赶来。
看见他们的打扮后,在这些所谓的正义之人的脸上,满是杀意。
看,你要是不要他们命,他们就会要了你的命。
秋棠默默后退一步,将这些人交给秦执风。
剑身在他手上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他眯着眼,气势凌人,“来得正好,省得我过去找你们。”
兵刃相向,秦执风手里的长剑发出声声脆响,紧接着“噗呲”几声,赶来的几名弟子应声倒地。
用剑比用柳叶刀更快,三息之内,他将人全解决了。
秦执风拿出一块帕子,擦干净剑刃上的血渍,把剑还给秋棠,“拿好。”
秋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剑,还以为这把剑杀了人,他会不想要。
秦执风道:“得赶紧离开,每个哨点巡视的人不止一批。”
秋棠点头,扫了一眼地上的五具尸体,跟着秦执风往桥边去。
*
吊桥用粗麻绳拧成,每隔一段距离在绳索上放了一块木板,桥下四五丈是潺潺的河水,不知深浅。
想来是怕雨季涨水,把桥淹没了,才远离河面做了一座吊桥。
两人上桥,走了一段距离后,秦执风不知想想什么,忽然问道:“刚刚死在我剑下的一共有几人?”
秋棠回忆了下,答话道:“五个呀,怎么了?”
秋棠说完,也觉得不对,她先前明明看到巡视的有六名弟子。
这时,桥身开始晃动。
只见吊桥一头站着一名归山派的弟子,举剑砍断岸边的绳子,吊桥快速向下塌,秋棠已经站不稳了,在身体掉下去之前,一手抓住身旁的绳索。
可惜剩下一根绳子支撑不住他们俩的重量,拿出吱呀的声音,摇摇欲坠。
只见岸边那人掏出怀里的小竹筒,准备拉动细绳。
“执风哥哥!他要向同门传消息!”
秦执风神色一冷,抽走她手里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向岸上的人甩去。
眨眼间,长剑直接扎穿那人的脑门,只见他举着手上的竹筒,栽进了河里。
头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啪”地一下,吊桥上的绳子断了,在脑子还是一片空白时,双双掉进河里。
如今已是深秋,从山涧上倾泻而出的河水,更是寒凉彻骨,秋棠想也没想丢下手里的剑鞘,游向旁边的秦执风,拉住他的胳膊,将人往河岸上带。
果断的很,秦执风惊讶于她的速度。
从水里出来后,秋棠大口呼吸着,紧紧抓着他没放,自己的气还没喘匀,就对他道:“你没事吧?”
她的头发沾了水,几缕黑软的青丝贴在她脸上,眼中闪过担忧。
秦执风微怔,他从未见秋棠对自己流露过这样的表情。
掉进河里,难不成是一件很大的事?
秦执风不懂。
他还没想明白,就看见她用关怀的眼神,煞有介事道:“你要是不舒服,我们找个地方先歇歇。”
秦执风拧干衣摆上的水,他扶额道:“你又要跟我玩什么?”
她要再是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可就真不舒服了。
秋棠不知他心中所想,听他中气十足,跟没事人一样,奇怪道:“你没事?!”
“你希望我有什么事?”
秋棠比划了一下,“你不是——”
“不是什么?”秦执风问。
不是晕船嘛……
秋棠没说出口,她想通后,抬手拍一下额头。
是她大意了。
人家晕船没错,不一定怕水啊,两者没有必然的关系,是她想当然了。
那时候她还担心他会不会被淹死,提前结束任务,早知道就不那么快拉他了。
秋棠还没后悔完,秦执风盯着她似笑非笑道:“盛二,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哦那什么,”秋棠搜肠刮肚道,“我在……第,第五院!对,在第五院的时候,听人说执风哥哥你不会凫水,刚刚不是担心你会出事嘛,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没等秦执风开口,秋棠义愤填膺道:“那些人简直是胡扯,执风哥哥明明水性可以,却被他们说成不会凫水,空口白牙,根本没有根据!”
她就这样将锅甩了出去。
“是吗?”秦执风笑笑,露出清隽的眉眼,眼底确实毫不遮掩的危险,“谁说的?我倒要看看是谁敢造我的谣。”
秋棠十分镇定道:“就随便那么一听,我也不知道是谁。”
秦执风显然不信,盯着她看了半晌,本来不准备放过她的,瞥见她松垮垮的衣襟,水珠从她纤细的脖子往下滚动,滑过胸前雪白的肌肤,隐没在衣裙里。
他神色如常,脱下湿漉漉的外袍盖在她脑袋上,“衣服松了,你自己理理。”
被他一说,秋棠才觉胸口凉飕飕的,她低头一看,只见尚在发育的胸脯半贴着衣物,白白嫩嫩的弧度清晰极了。
秋棠顿时头大如斗,赶忙遮掩好。
心想一定是刚才在河水里散开的,她一心记挂着秦执风的情况,游上岸的时候没注意。
“谢谢。”秋棠整理好后,将衣服还给秦执风。
说不清是尴尬还是什么,她抿抿唇没说其他的。
秦执风眼睛不瞎,看着她微红的脸,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发现她就是嘴上厉害,要是来真的,头一个怂的就是她。
他接过衣裳,玩味道:“放心,我对黄毛丫头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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