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行驶到了终点,下车之际,秦司翎一把拉住了夏小悦的手腕。
手中的苹果还未放下,他口中咀嚼着夏小悦的话,似是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你也说了可能,只用这句话来搪塞本王未免有些牵强。或者,你的意思是从今日起,本王也当只禽兽?”
这震惊祖宗的发言,夏小悦掀开车门帘的手就这么停在了那里,还跟看到马车早早过来候着的曹管家来了个对视。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亦如老人家逐渐失去管理的表情。
没听到吧?
听到了。
曹管家无声的干笑两下,果断扭头,奔着王府大门就回去了。
年纪还是大了呀,最近是什么东西都能听到。
说不尴尬是假的,夏小悦抽了抽手,没抽掉。她硬着头皮回头,看向秦司翎那张略带幽怨的脸。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到地方了。要不,先回府再说?”
秦司翎不松手,继续乘胜追问。
“你讨厌本王?”
“我没有。”
“那为何对翎王妃的身份,这般排斥?”
“......”
可能是他眼神太过认真固执,实在躲无可躲,夏小悦深吸了口气,给了一个十分高大上的理由。
“因为人妖殊途,人兽殊途,人跟妖跟兽都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说完她用力一甩手,抬头挺胸地下了马车。
与其为难自己,不如为难别人,就这样吧。
夏小悦走的虽潇洒,但背影怎么看怎么有些仓皇的意味,跟着探出身子的秦司翎浅浅抿唇。
人妖殊途,人兽殊途?
他以为时间够久了,谷爷爷说的没错,的确是不容易啊。
下车时,身后传来了马蹄声,还伴随着一声喊。
“王爷请留步。”
秦司翎蹙眉,侧身看去。
“王爷留步啊。”
夏小悦一路回了景安院偏院,才发现大意了,碧春没跟着她一起回来,八成是又被元艺那家伙给拐去了。
果然,秦司翎身边就没有一个老实的。
出去一趟没玩尽兴,打包的饭菜也没了胃口吃,她就坐在院中新建的秋千上,仰头看天。
他说要当禽兽?他居然说要当禽兽?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他其实,本来就是只禽兽吧?
嘴角偷偷扬起,夏小悦又想起了当初在青云城山谷里,没有完成的那幅画。
余光往院门口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半晌没看到人影,她笑容一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好歹是安陵的王爷,应该,不至于变态吧?
那也未必,毕竟傻了十多年的人,万一心理真有什么问题呢?
夏小悦觉得,既然他人都那么说了,不然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
就今天吧,择日不如撞日,总要面对的,把该说的都说开了,免得憋出病。
心中打定了主意,她再次看向院门的方向。
然而这一等,时间就长了。
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等到傍晚,碧春都回来了,她也没能看到那抹紫色身影。
问了才知道,宫里有人来,秦司翎又跟着回去了,人压根就没进翎王府大门。
这就……
夏小悦只觉得一口气堵到了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
多好的机会,难得她想就自己如今的身份好好聊一聊。
进宫去了,竟然又进宫去了?怎么没人跟她说一声。坐了一下午,该说的话她都准备了好几个版本,结果居然进宫去了。
一直到用过晚膳,秦司翎也没有回府。难受同时夏小悦又开始担心,这么久没回来,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发生。
碧春让她别多想,府中有侍卫有暗卫,还有曹管家在,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定有人来通知她。
夏小悦想想也是,要是南童瑶出了事,就算谷老头想不起她,秦湛也会让她进宫去。
夜深人静,小姑娘独自对窗自怨自艾。
唉……你说她跑那么快干什么,要不然也能跟着一起去看看。
心里有事,没有困意,直到后半夜她才浅浅睡去。
早知道在马车上就该说清楚的,早知道她就不说什么人妖殊途,人兽殊途了,早知道……
好多个早知道,可惜,早不知道。
算了,不想了,也许那家伙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有她傻乎乎的自己给自己添堵。
床上的人呼吸轻浅,夏小悦还是睡沉了。
没听到房门轻响,亦没有看到男子眉眼略带疲倦地坐于床边,微凉的大手轻抚过她的脸旁,秦司翎眸中带着点点柔意。
听暗卫说她从晌午等到晚上,一直等到三更,才熄了灯睡下。
明明还是会担心他,却能用那种语气说出人妖殊途的话。
想让他放弃?不可能。
说他有病也好,变态也罢,不可能。
拇指摩挲着嫣红的唇角,他俯下身去,一点点靠近。
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越来越重,他喉结动了动,却最终停在了最后一刻。
发乎情止乎礼,她现在不是狍子,今晚已是逾矩。
时间还长,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可以。
胸腔跳动的频率逐渐恢复正常,然而就在这时,一只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猝不及防的力道带着他的唇压下,呼吸纠缠,两人都有一瞬的僵滞。
但随即,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城掠地。
夏小悦看不到他猩红的眼尾,只一样贪恋着他的贪恋。
直到她呼吸急促,大脑开始缺氧,才用力推开上方的人。
某一瞬间,夏小悦突然领悟到了他的磨磨唧唧和婆婆妈妈,她如果不先迈出那一步,这人就永远会等着她抬脚的那一天。
手被捉住,被男人紧紧地圈在手中,秦司翎呼吸微乱,用额头抵着夏小悦的额头,低低地笑。
结果,给小姑娘笑毛了。
“笑什么笑,是你先主动的。”
“嗯,是我先主动的。”
屋中很暗,但夏小悦能清楚对上他炙热的眼神,烫的地她不自然的别开头去,小声道。
“秦司翎,你居然喜欢上了一只狍子,你完蛋了。”
秦司翎坐微微直了身子,声音嘶哑,难掩愉悦。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本王是傻子?既是傻子,那便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说的很好,夏小悦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坐起身,决定先打破这种齁死人的气氛。
“哎,听说你进宫去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是皇后娘娘出事了?”
秦司翎不满她转移话题,知道她脸皮有些薄,也没有戳破,顺着她话,伸手拿了靠枕让她靠着。
谁也没提要点灯,两人就这么借着窗口微弱的光说话。
“是出了点问题,不过别担心,有谷爷爷在,已经无事了。”
这件事是谷钺子早早就提防的,南童谣沉睡,吃不下也喝不下,母体能不能受住不说,胎儿定然受不住。
好在谷钺子一直有所准备,早早写下方子,让秦湛准备药材。这段时间他一直闭关制药,配合着银针和内力,保胎不成问题。
现下他又写了两个方子,让人拿着去一趟药王谷,上面的药材只有药王谷有。
“放心,谷爷爷的医术方面无人能及,只要在医术的范围之内,保下皇嫂和孩子不是问题。”
“那你怎么待到现在才回来?”
她可是等了一天,本来准备了一堆话,结果可好,还说个屁。
“是政事,关于科举。”
秦司翎被她幽怨的语气逗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历代科举会试都是八月,今年因丞相府和魏家造反的事有所推迟,朝中官职空缺,不是指谁上去就能顶的,需要从长计议。
不过这事有曹家,倒也不需要皇兄多操心。”
朝廷如今就像个筛子,需要细细的补才行,急不得。
夏小悦“哦”了一声,该干的干的,接下来那都是皇上的事,他自己慢慢补呗。
题外话到此结束,气氛又微妙了起来。
“那个,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这是用完就打发了?秦司翎没动。
“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那要不你在我这睡?”
夏小悦勾了勾嘴角,还掀了一下被窝,本来是想逗逗他,却听到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秦司翎正在一言不发的解衣服,顿时就惊了。
卧槽,你的矜持呢,纯情呢?
“你,你干嘛?我说着玩的。”
秦司翎瞥她一眼,越过她翻身在内侧躺下了,黑暗遮盖住了他微红的耳尖。
“天快亮了,听你的,在这眯一会儿。”
“可是……”
夏小悦想说你屋子离这也不远啊,却见那人蹬鼻子上脸,已经拉着被子盖上了。
“明早还要上朝,就睡一会儿。”
夏小悦……
臭不要脸。
好在,秦司翎所说的睡觉就是睡觉。
睡素的,纯睡。
这气急败坏,又带点小失望的无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