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嬷嬷比太后的年纪还要稍微大些,身上无伤,并没有被屈打成招的痕迹。忠心侍主几十年,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甘心吗?定然是不甘心的。
太后也是被刺激的狠了,不然也干不出暗中处死的事。这种在身边伺候的几十年的老人就像曹管家一样,既是奴才又是家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毫不犹豫的为她去死。
但人性就是这样,我可以为你去死,但你如此极端毫不顾及往日情分的将我当成绊脚石,就有些寒人心了。
更何况南童谣还好心的告诉她们,两人在宫外的亲人都没了,谁出的手不用多说。
都不用过多审问,两个嬷嬷就将十几年前的旧事全都说了一遍。
无非就是后宫争宠的那套,见人受宠时表面亲热,背地陷害。等人不受宠时便上前践踏,明着嘲讽。
宫中最肮脏见不得的手段就是给人下毒,那种无色无味,却能无时无刻侵蚀人身体的毒。
曹蕊有手段有谋略,但她坐上后位后过得并不开心,身上的锋芒也一点一点被先皇磨平了。学药的人又哪里不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她可不顾,甚至就连每月一次的平安脉都免了。
这更加给了太后机会,更加毫无忌惮起来。
“世人皆知先太后是病死的,实则不然,她是中毒而死。那毒无色无味,却能让一个人的身体日渐衰弱,越到后期就越是痛苦,直至死去。”
那毒罕见,出自北迟,而整个后宫唯在养心殿内搜出来了。
“前不久,太后娘娘命人往凤栖宫送过一碗补汤,那汤中就有此药。太后想用当初除掉先太后的手段,再除掉皇后娘娘。”
人证物证确凿,大殿之上没了质疑声,有再想提孝道和太上皇的都被皇上周身的杀意给震住了。
即便已经知道真相,重提一次,也抑制不住秦湛滔天的怒气。这还是他命两个嬷嬷撇开旁的,只供太后罪状的说辞。
当年秦司翎还小,他却已能看明白一切,害死他母后的又岂止一个楚太后,可眼下只要除掉该除掉的人即可,时机还未成熟,不必牵扯出太多。
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楚丞相整个人跪伏在地,神情悲痛,大呼着。
“老臣有罪,老臣有罪啊。”
是有罪,不仅有罪,且罪可灭九族,皇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开口道。
“太后害死先太后在前,意图谋害皇后在后,手段歹毒德不配位。按罪当摘掉太后之称,打入宗人府。但念其年事已大,且多年伺候先皇,打理后宫劳苦功高,便从轻发落。只摘去太后之位,将其软禁冷宫,任何人不许探望。”
此话一出,满殿官员皆惊,有人愕然,也有人松了口气。
不处死就好,不处死就好,毕竟还有百姓在,百姓可不知道那么多前程过往,消息一旦传出,他们只会议论天子弑母。
好在,皇上还没有昏了头。
“皇上英名!”
“皇上英名啊!”
皇上挥手让众官员起来,其实他们想多了,会不处置太后,是因为他答应过皇后不会下令将之处死。
虽不知道南童谣要做什么,但既然她开口了,他便依着她。
总归,有人暗中盯着,楚家在宫里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秦湛故意无视楚世沧疑虑不安的眼神,没有宣布下朝,而是借机提了另一件事。
顺子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两叠信件,以及秦司翎让人送回来的罪状书。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青云城知府犯下的罪孽,人手一封。
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王德容如何鱼肉百姓,强抢民女,娈童,打着朝廷的名义征收囤粮,贪赃枉法。
众官员们看的冷汗连连,感觉所有的事都赶到今天来了。
正所谓官官相护,这么多年这么多事,皇上不会猜忌他们之中有人包庇吧?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
楚丞相的手有些抖,听着太监宣布青云城知府王德容以及他管辖下的几个县令以势压人,知法犯法,贪赃枉法,数罪并罚,灭其九族以作警醒。
更是在皇上让众人放心,他已经让人前去青云城接替知府一位时,彻底不淡定了。
他抬头定定地看向高位的天子,像是明白了什么般,脸色大变,又立马垂下头去。
皇上很满意的他的惊慌,不动声色道。
“刑部尚书何在?”
陆大人一惊,立马踉跄着出列。
“微臣在。”
“这罪证便交由你带回刑部,给朕好好的查,凡有包庇者,一律摘其官职,按连坐之罪处置。”
“是,臣遵旨。”
“退朝。”
“恭送皇上!”
早朝终于就此结束,一众官员跟虚脱了般,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走出大殿时都觉得一阵恍惚。
其中当属楚世沧更甚,脚步匆忙,脸色阴沉。
幽静太后,办了王德容,他不相信皇上没有察觉到别的。可他偏偏一句不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他自乱阵脚,还是除了赵诚,皇上其实还有别的后手?
匆匆离去的官员也是一头雾水,太后和楚家一脉相连,太后被废,皇上居然一句都没有提丞相府,这是什么迷惑行为?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唉,夏末了,这天到底是要变了。
......
清风殿内。
似是感觉到什么的楚太后从昏睡中坐起,双目圆瞪,只见一个黑影立于床前,正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她瑟缩了一下,惊恐道。
“你是谁?不要过来——来人呐,救命,有鬼,来人啊——”
南童谣缓缓掀开斗篷的帽沿,露出那张白的不正常的脸。
“太后娘娘,别来无恙?”
“是你?怎么是你?”
楚太后眼中恢复了些清明,四下望去,却不知自己所在何处。
“贱人,这里是哪?哀家怎么会在这里?放肆,你想对哀家做什么?”
能看出她很激动,想来是还没记起出了什么事。但南童谣并未放在心上,淡声道。
“太后娘娘曾与我说过,死在敌人手中会不甘,死在自己人手中,会不甘到极致。如今我倒觉得,您说的很对。”
“你在说什么?这是哪?皇上呢?哀家要见皇上。”
见皇上?
南童谣微微一笑,在这无人问津的殿中显得阴冷至极。
“太后不记得,无妨,本宫记得即可。”
她垂头,手轻轻抚了抚小腹,说出的话让楚太后浑身一颤。
“就不知道,最后来要太后性命的,是您自幼捧在手心的侄女,还是您惦念了一辈子的楚家。”
说完这些,她便重新戴上了帽檐,视线轻扫四周,抬脚准备离开。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楚太后眼睛赤红,疯了一样下了床想要去拽她,厉声喊道。
“站住,哀家让你站住,将话说清楚。皇上,哀家要见皇上——”
“哼。”
南童谣连头都没回,宽袖一扫,人就被一股大力掀飞了出去。
“这殿中还是一样的荒凉,不过太后娘娘不必害怕,本宫会让人在此点满蜡烛,照亮您的往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