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皓拎着神箭手的头颅来到二楼的时候,却是看到朱晴儿惊恐地看着二叔张士义,张士诚嘴角挂着鲜血,一脸嘲讽地看着张士义。
老爹这是受伤了吗?朱晴儿为何如此害怕二叔?张皓不由自主地举了举手中的脑袋,说道:“内个……老张,我把城外刺杀我的那名箭手逮住了。”
张士诚嘲讽之色更加浓烈,对张士义说道:“当初没有拿下,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这个无名小卒能对付今天的张皓。”
朱晴儿不等张士义开口,竹筒倒豆子一样交待了事情的经过:“我上楼看到府尹大人给了主公一拳,然后府尹大人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准备杀我灭口,但是因为他离我太远,所以现在我们正在拉扯。”
等等……张皓的脑子有点乱,需要捋一捋,说道:“二叔给了我父亲一拳,还要杀你,二叔得了失心疯吗?”
朱晴儿继续说道:“你个笨蛋,还不明白,你二叔现在想当赵光义,准备杀了主公和你继承王位,你手上那颗人头就是他派人杀你的杀手!”
虽然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譬如潘家谋反,这既是偶然,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人家潘家也不是待宰的羔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潘家本身就是一群狼。
再譬如自己的异姓兄妹宁香儿突然变成了行刺自己的刺客,而这个刺客竟然还是自己一直想见而未见的三大年轻高手之一观音奴,还好死不死地改了个赵敏的名字。
如果这些对于张皓还能够接受的话,那么张士义谋反是张皓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不会 去想的事情。那可是他二叔啊!曾几何时,作为混世魔王,张士诚不待见自己,都是这个二叔在护自己周全,惹祸了都是找二叔去擦屁股,缺钱了依然想到的是这个二叔。在小时候张皓的眼中,他是除了母亲之外最亲近的人,那是他的至亲啊!
张皓艰涩地吐了口唾沫,傻傻地问道:“二叔,这不是真的,对吗?”
张士义神情黯然,冷漠地说道:“这个小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张海的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张士义的形象,那个谦虚憨厚的二叔,那个武功高强陪自己练功的二叔,那个不慕名利的二叔。越想到这些,张皓心中的一团怒火直冲天灵盖,张皓一把将人头砸向旁边的窗户,怒吼道:“那是为什么?为了那个劳什子的位置吗?现在的高邮府尹不够你施展你的拳脚吗?还是觉得你惊才绝艳的才能能带领张家,带领大周走上人生巅峰。”
张士义镇静地看着张皓,说道:“别人都说我仁义,都说我是老好人,都说我谦虚,可是你们可知道从起事以来,我立下了多少的功勋?白驹盐场‘十八兄弟’起义,走漏了风声,是我追杀了二十里,将通风报信的盐丁掌毙。起事以后,有老兄弟倚老卖老,不服大哥的权威,也是我一掌结果了他的性命,从此再没人说过二话。”
“攻打泰州,连续打了两天两夜没有打下来,是我主动请缨,第一个站上城头,手刃了泰州守将,那时候才有了大周第一块地盘。”
“还有高邮府知府李齐率兵围剿,大哥深陷重围,是我不顾性命,将大哥救了出来。如果那天不是我救出大哥,是不是大周之位早就是我的了?”
“大哥,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试问在高邮众将之中,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将领砍过的人头比我的多?结果呢?我是谦虚,我是老好人,我是不慕名利,那些本来是我的,就不给我了吗?”
“现在士德和士信都领兵在外成了一方大将,吕兄弟被称为我大周的军神,就连我曾经手下的小兄弟潘元绍也是军方的第二号人物。只有我在做一个劳什子高邮府尹,老实人就要活该吃亏,老实人就要活该被欺负吗?我张士义这些年来,就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不是要告诉别人我有多么的了不起,而是要告诉你们,是我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说到最后的时候,张士义须发皆张,一双虎目满含热泪。
张皓怔怔地看着张士义,他印象中的二叔是一个革命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就钉在哪里。还有家长里短的琐事,也都是张士义在打理,听说张士诚手下的将领之间有了矛盾,很多时候也都是脾气好的张士义去调解。
所以,在江南有了威名赫赫的吕珍,有了“儒帅”之称的潘元绍,甚至就连张士德、张士信都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将,只有张士义一人籍籍无名。
张皓问道:“那你为何不给我父亲说呢?难道枢密院独独没有你的位置,难道高邮军中独独你张士义不能领兵?”
张士义黯然道:“我跟大哥说过,大哥却说我最适合做的就是这个位置。”
张皓看向张士诚,只听张士诚咳了咳,虚弱地说道:“军中向来有句话叫做慈不掌兵,士义虽然作战勇猛,但是御下则是宽容有余,威严不足。对敌之时每每都是亲自上阵搏杀。”
“俗话说的好,瓦罐每在井边破,将军总在阵上亡。你那种打法和性格迟早会折在战场上,所以我才一直压制着你,我也知道你想扬名立万,成为青史留名的将军。但士义你性格如此,勉强不来的。你只看到我们吕珍还有元绍他们功成名就,可曾想过,跟着咱们走过来的老兄弟,还剩下几人?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自起义以来,你救大哥于危难之中三次之多,单单夜袭高邮,你就斩杀敌军一百余人,无人能与你匹敌,大哥当然都知道,所以大哥才不愿意你还没有等看到胜利曙光,享受张家荣耀的时候,就折在了战场之上。”
这是张士诚第一次敞开心扉,对张士义说起了不让他在冲锋陷阵的原因。这里都是拳拳的兄长爱护之心。“长兄如父”,张士诚一直都是这么爱护他们的,而且自始至终,他们一直都在张士诚的羽翼下成长。
张士义怔怔地说道:“那大哥为何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张士诚叹道:“我本来等你心性稳定下来,就让你去领兵。或者你熄了驰骋沙场的念头,我就让你安心主政,所以我让你做一方府尹,也给了你平章政事的头衔。只是没有想到,你却志不在此。”
这时候楼下的人听到了二楼的动静,陆续来到的二楼。高若男、吕小九等人悄悄地来到张士诚身前,将张士诚与张士义隔绝开来。
最后张士诚说道:“本来你可以挟持住我,出城投奔他人,但是你却没有这么做。我也愿意既往不咎,我还是你大哥,你还是我二弟。”
张皓见张士诚虽然受伤,也愿意原谅张士义,旁边也劝慰道:“二叔,既然父亲愿意原谅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回头是岸也来得及啊!”
张士义虎目中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哽咽道:“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随后张士义转过身来,对着张士诚“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哭泣道:“大哥,对不起。”
转头看向窗外正在厮杀的官兵,听着从夜空中吹来的猎猎风声,再看向张皓、李成、高若男等人的面庞,不知为何,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张士义笑中带泪,对着张皓说道:“皓哥儿,你很不错。你写的一首诗也不错,皇图霸业一场空,不胜人间一场醉。”
说完,张士义手掌一翻,猛击向自己的天灵盖,众人阻拦不及,当场气绝身亡。
看到张士义的动作,张皓急道:“不可。”刚抬起手想阻拦,却又如何来得及。只见张士义扑倒在地上,停在空中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看着张士义的尸体,张士诚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说道:“今日之事,只字不准对外面提及,但有违令泄露风声,斩。张士义为救本王,与叛军血战于怡红院,最终力竭而亡,念其起义以后,屡有武勋,故加封为奉国大将军,谥号勇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