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的队伍在经过一处半山腰时山体滑坡,他们被困在了一处山洞内。
他坐在篝火旁把一块饼分给自己的属下。
“我们带的干粮不多,只能等到雨停之后将军带着人马来救了,大家先分一分干粮充充饥。”
将士把自己的干粮都分了点给傅洵。
“副将,我们不是很饿,你吃吧。”
傅洵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感情早比亲兄弟还要深。
吃完难咽的饼子以后,傅洵看着自己手上的同心结愈发思念,不知道胡小七现在在干什么。
突然一阵阴风刮过,熄灭了他们点燃的篝火。
傅洵点起火折子,猛然看见了一脸奸笑的孙彪。
孙彪的脑袋只剩下半颗,诡异地垂在肩膀上。
大量的鲜血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傅洵瞳孔微张,震惊道:“孙彪?你竟然还没有死?”
孙彪“桀桀桀”笑了起来,“我早就死了,你忘记了么?是你在战场上亲手射杀我的!傅洵,是你毁了我的大好人生,我要你偿命!”
傅洵拔出剑直指孙彪。
“你死前我不怕你,你死后我也不会怕你。”
孙彪阴险地说:“是么?那你看看你的将士们都去哪了?”
傅洵如梦初醒到处环顾一圈,才发觉偌大的山洞内只剩下了他一人。
孙彪鬼魅一般围着傅洵转来转去。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傅洵?我恨你恨到死后都不得安眠,迫不及待化身为厉鬼来找你!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我要让你承受比我多十倍的痛苦!”
话音刚落,他就撞进了傅洵的身体!
傅洵如今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抬起剑就朝旁边刺去!
然后他听见了刺入血肉的声音。
年纪不过十八的将士不敢置信看着傅洵捅进他腹部的剑,吐出一口血呐呐道:“副将?”
傅洵简直要崩溃了。
他在心里不断地大喊:“孙彪!孙彪!是我杀的你!你有本事就冲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被孙彪控制的‘傅洵’脸上却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然后猛然把剑从将士身体里抽了出来!
将士一口血喷了傅洵一身。
其他将士发觉到不对劲连忙跑过来。
“副将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杀人?”
“副将你还好吗?是不是做噩梦了?”
傅洵大声怒吼道:“你们快逃啊!快逃!”
可是将士们根本听不见他内心的声音。
傅洵亲眼看着自己用剑割破了将士们的喉管。
甲胄上全部都是将士们的鲜血。
血染红了偌大的山洞,简直就是一场人间地狱。
那么多人死在傅洵面前,孙彪却不打算停止。
他用傅洵的身体拿剑一次次捅向将士的尸体,嘴里还发出爽快的大笑声。
直到将士们的身体被剁成碎肉再也拼不起来。
一场屠戮持续到了次日清晨,庭云归带将士挖开堵在山洞口的碎石以后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面对任何危险都淡然处之的庭云归看见浑身浴血的傅洵以及山洞里的残肢以后,第一次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傅洵呆呆地望着他,手中的宝剑掉落在地。
他捂住脑袋“扑通”跪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又绝望的哀嚎响彻了整座山崖。
………
傅洵被羁押回景朝皇城那日天气十分晴朗。
他坐在囚车里像是死过一回。
百姓们拼命地把烂菜叶丢在他身上。
“畜牲!猪狗不如的畜牲!居然狠心到杀了那么多的将士!他们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我的儿子今年才十七啊!给我写信说傅副将是多么勇猛善战,字里行间都是对你的孺慕之情!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傅洵神情呆滞地靠在栅栏上,已经失去反应。
刑部尚书审都没有审问,直接判处傅洵三日后斩首示众。
“不是傅洵哥哥做的!”
岁岁在庭云归面前急得上蹿下跳,“是那个孙队长的鬼魂占据了傅洵哥哥的身体杀的人!傅洵哥哥斗不过他。”
庭云归信任的属下做出此举,他被当朝皇帝关在府邸里面壁思过,不准过问傅洵案情一句。
庭云归眼中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面前的小孩。
岁岁脸都说红了,双手拍在庭云归桌上道:“真的不是傅洵哥哥,他不是这样的人!将军,你看我就是鬼魂,必然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存在呀!”
庭云归垂眸看公文,“光我知晓无用。”
岁岁情绪有些激动,道:“可是傅洵哥哥是天底下最无辜的人,最坏的是那个孙队长!”
庭云归何尝不相信岁岁,只是傅洵的事情背地下肯定有孙尚书的操刀,他就是为了给孙彪报仇。
岁岁急道:“将军,难道你就看着傅洵哥哥死吗?”
庭云归没有说话,可是公文上洇开的墨渍却出卖了他。
他虽然是镇国将军,可是面对皇帝的圣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救傅洵,但是无能为力。
岁岁是个小孩,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他只好伸手揉揉她细软的黑发道:“抱歉,我能做的只有将这件事告诉傅洵的妻子。”
岁岁眼睛一亮。
对呀!还有小七姐姐,小七姐姐那么厉害,肯定能救傅洵哥哥的。
傅洵哥哥要是这么死了就太可怜了。
……
傅洵跪在行刑台前接受着百姓们的唾骂。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对死亡的恐惧,好像对他来说,死才是解脱。
刽子手往砍刀上喷了口酒,把傅洵按在断头台上扬手往下砍去!
突然,一阵剧烈的阴风刮过,吹得在场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风持续了很久,等渐渐停下之后,行刑台上的傅洵早已不见了踪影。
胡小七拽着傅洵穿梭在森林里。
身后的傅洵甩开胡小七的手。
“你要带我去哪?”
胡小七继续去牵他的手,“不管去哪都行,反正不能待在这种地方了,他们是非不分。傅洵,你跟我一起去森林生活好不好?”
傅洵温柔地抚摸胡小七细腻的脸颊。
“我是人,去森林怎么生存呢?”
胡小七急切道:“怎么就不能啦?我可以变成小狐狸帮你抓鱼找食物。你答应过我要成婚的,你不能言而无信对不对?”
傅洵用温柔到能让人溺亡的眼神看着胡小七。
“抱歉,同心结被我弄丢了。”
他被官兵关押进牢狱时,手腕上的同心结被扯落,他想去捡,却被削掉了两根手指。
他求官兵把同心结还给自己,官兵却笑着将同心结投入了火炉中。
胡小七立马挽起自己的衣袖道:“没关系,我的还在呢,我的在也是一样的呀。”
傅洵深深地看着那抹鲜红的同心结,神色突然变得痛苦,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他踉跄倒地,胡小七大惊失色,迅速扶住他。
“傅洵?傅洵!你怎么了?!”
傅洵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道:“孙尚书怕行刑时发生变故,在牢里就灌了我一碗鹤顶红。”
他紧紧握住胡小七的双手。
“对不起小七,真的对不起。我不应该应允你说成婚的,你忘了我吧,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好不好?”
“不好不好。”
胡小七胡乱地摇着头,眼泪不断掉落。
她的内心被傅洵要离开的巨大恐惧所淹没,几乎要窒息过去。
她从没有像这一刻那般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面对心上人的离去,能做的只有一遍遍地乞求上苍。
“如果诸天神佛有眼,请让我救救傅洵吧!无论用什么代价作为交换,我都心甘情愿!”
傅洵细细描摹着胡小七的眉、鼻尖和唇,他想把胡小七最美的模样刻在自己今生仅剩的记忆里。
“别吃太多鸡肉,多吃点菜。婶婶家地窖里有一袋银两,你拿去用,不要亏待自己了……”
胡小七紧紧地抱着傅洵说“不要,我只要你”。
任她说得口干舌燥却再也听不见傅洵的回应。
她脑袋瞬间空白,指尖颤抖地摸向傅洵的胸口。
心跳,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