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离开半年。
岁岁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奶奶的声音。
但是她再次听见奶奶唤她“幺儿”的时候，才知道并没有。
她扑进奶奶的怀里，牢牢揪住奶奶腰际的衣裳。
泪水蹭到奶奶的布料上，洇成一团。
奶奶细细地抚摸岁岁的后颈和背脊。
笑道：“我们幺儿不过只是出门给奶奶买了几个馒头而已，回来就变爱哭鬼了。”
岁岁再使劲蹭蹭奶奶。
她就要哭就要哭！
她就是爱哭鬼！
“两个要死的讨命鬼在我面前演什么祖孙情深呢？！”
林成栋挣扎着起身，揉着腰骂道：“死哑巴、烂野种！你长本事了是不是？！谁教你的敢打老子？！你是不是跟这个老不死的学坏了？！”
岁岁急忙把奶奶护在身后。
像头被惹怒的小狼一样龇牙低吼着瞪向林成栋。
她的眼神像在告诉林成栋。
——不准说那么难听的话给奶奶！
——不准欺负奶奶！
——她会不顾一切保护奶奶！
原本凶恶的林成栋心里居然对眼前这个瘦小的哑巴产生了一丝惧怕。
他妈捡来的弃婴不是跟他妈一样懦弱的吗？
为什么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那股拼了命的气势竟然逼得他不自觉地往后退。
但林成栋怎么可能会示弱呢？
他叫道：“家里还有事，今天先放过你们两个，我下次来的时候，必须看到钱已经准备好了！”
他放完狠话就脚底抹油跑了。
岁岁这才卸力，又转过身抱住了奶奶。
奶奶疑惑地抹掉岁岁脸颊边的泪珠。
“幺儿怎么哭啦？是不是外面有人欺负幺儿了？”
岁岁摇头。
才没有被欺负呢。
她只是太想奶奶了。
自从在冥界跟奶奶告别之后，这是奶奶第一次来到她的梦里面。
奶奶的肚子传来饥饿的咕噜声。
岁岁连忙在自己身上翻找，在怀里找到一个白馒头，塞进奶奶手里。
奶奶掰开一半给岁岁。
“幺儿一整天都没吃饭，也饿了吧？咱们一起吃。”
岁岁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白馒头。
心里被幸福充盈着。
她前段时间吃了不少山珍海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白馒头的滋味居然那么好。
还没等岁岁和奶奶把馒头吃完。
岌岌可危的牛棚门就被一脚踹翻。
几个气势汹汹的村里壮汉揪着岁岁和奶奶的头发，把她们拖到外面重重扔在地上。
方才被岁岁踢中下三路的男人啐道。
“我们村里好心养着你这个死哑巴，你不但不知道感恩，居然还敢违抗我！今天我们要替村里人除了你们祖孙这个晦气！”
“是啊！一个哑巴一个疯老太婆，赖在我们村子简直影响心情。”
“活该这老太婆被儿子赶出来，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要死不死的老东西！”
“叫老太婆多管闲事收养这野种，败坏我们村子的脸面！”
岁岁被死死压在地上，抬起头去看这些说出粗鄙语言的人是怎么样的嘴脸。
平常给过她和奶奶食物的邻居阿姨和邻居奶奶就躲在一边，神情着急又无奈。
其中一个帮助过岁岁和奶奶很多的阿姨站出来说：“算了吧，她们祖孙俩也没有打扰过村里什么。小哑巴一个孩子知道什么，肯定是不小心打到你的。”
那个被踢中下三路的男的愤然道：“去去去！男人说话，娘们插什么嘴？小心我连你一块揍！”
阿姨同情地看了岁岁她们一眼，只好转身回家了。
几个壮汉把所有碍事的人赶走以后。
抬起奶奶把她按到杀猪板上，举起屠刀就要往她的手掌剁！
岁岁猛地瞪大眼！
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力量。
吼道：“奶奶！”
……
路家老宅岁岁的房间里。
岁岁闭着双眸躺在床上，额头布满着细细密密的汗。
路家所有人都围在她的床边。
私人医生举着听诊器的手都在发抖。
他检查了好几遍才颤颤巍巍地说：“路小姐的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
路樾就差拽着医生的脖领摇了。
“我妹妹身体没问题的话为什么一直昏睡不醒？你到底是不是医生啊？”
医生猛擦汗。
“路少爷，我真的没诊断出什么。”
路樾举起拳头想揍医生，但是一想到岁岁不让自己随便打人就放下了。
焦灼的目光一直盯着床上的岁岁。
路家其他人也是紧紧盯着岁岁的表情，不懂为什么只是一夜过去，岁岁便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楚可颜心急如焚地抚摸着岁岁的脸蛋。
路聿风在房间内焦躁不安地走动。
最终还是打开房门去了白无常的房间。
白无常正在对着空气质问：“谁让你私自给小孩入梦的？她要是因此醒不过来了你怎么负责？！”
虽然知道白无常能看见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但看到这种景象时，路聿风还是觉得过于惊奇。
他问：“还是没有问出办法吗？”
今早他去叫岁岁起床时，岁岁半天都没有回应。
他打开房门后，就发现岁岁躺在床上怎么喊都喊不醒。
紧随其后进门的白无常对着空气瞪圆了眼睛，然后抓起一个什么东西回了自己的房间。
路聿风才知道是自己之前给岁岁买下来的瓷碗里有东西。
但是现在后悔没有任何用，最紧要的是先把岁岁唤醒。
听到路聿风的问话，白无常又忿忿不平去看被捆住双手，跪坐在地的旗头女子。
那女子对他露出无辜眼神。
瘪着嘴道：“我没有法子唤醒那小姑娘的，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苏醒。你瞪我也是无用的，我本就是为了消除人类的遗憾存在的，那小姑娘估计现在在梦里过得很幸福呢。”
白无常无奈地呼出口气，对着路聿风摇摇头。
“那瓷碗里的东西并不是鬼，也对人类无害。她周围有仙气萦绕，是半仙之体。”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和岁岁没能感知到那瓷碗不正常。”
“只能靠岁岁自己醒来了。”
“既然如此，”路聿风眼神坚定，“我相信我的女儿会用自己的办法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