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封移没有死?”
之前她说那句话,我还当她和冯霁一样只是难以接受封移的死,没想到这居然是句实话。
想着我心下一动:“搞不好这一开始就是一出李代桃僵。”
“当然,既然他们都相信你已经死了,我为什么不将计就计把它变成事实呢?漩涡中心看似平静,却是最危险的,而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你远离它。”她盈盈一笑,神色中难掩自得。
说完她又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所以我可以百分百地肯定你就是我的孩子,可惜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找到了你。”
我是越听心里越慌:“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问你,你名义上的父亲姓王、母亲姓谢,有个弟弟刚好比你小十岁,对吗?”
我实在不想点头,索性沉默以对,她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也就是你弟弟出生的那一年,你父母对你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怎么看都看你不顺眼,是不是?”
我后背直冒冷汗,强撑着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移儿,你还不明白吗?”
她反过来问我,“我既下定决心让你逃离这个旋涡,又怎么可能不给你安排一个恰到好处的身份?巧的是她也正好需要有人来扮演她的孩子,可惜一个母亲的舐犊之情是表演不出来的,我能理解她。”
“你是想说我根本不是王岭飞,我脑子里关于王岭飞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何等的荒唐,说着说着我言语间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嘲弄。
可是一个声音在我心里鼓动:“既然封移的记忆可以移轴过来,你怎么知道王岭飞的不会?”
“那我要是说,真正的王岭飞刚好就死在当年那场爆炸中呢?”
偏偏这时候她说了一句,仿佛在和它一唱一和,“那场爆炸只怕也并不单单是冲着封家来的。”
也就是说,当年我确实来过明城,还被当成封移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下意识想反驳,我心里那个声音却抢先一步说道:“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不然阿思背后的人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见我一下愣在那里,她放缓了语气,目光中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几分怜爱:“虽然时机还不成熟,但既然他们把你送了回来,那我们也只能拼一把了,不过你放心,这一次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
我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视线冷不丁扫向门口:“谁?!”
顿了顿,一个人影推门而入:“妈,是我,我来看看大哥醒了没有。”
“原来是易儿。”
陈梦兰松了口气,连忙将他拉到我跟前,“移儿,这是你族弟封易,当年出事之后,你爷爷怕我伤心过度,就做主把易儿过继给了我,这些年封家大大小小事务都是他在帮你爷爷打理,以后他也将是你的左膀右臂。”
我们当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但他就像第一次见到我一样,带着几分好奇和亲昵朝我打了个招呼:“见过大哥。”
这样的友善可和当初在浮图淖尔截然不同,我没有点破他的装模作样,甚至懒得应付,继续发我的呆。
陈梦兰看了看我,连忙接回话头:“你大哥还没有恢复,精神有些不济,这两天我会在医院陪他,你呢刚好趁着这个时间把该打点的都打点好,我可不想你大哥一回到家就被那些破事烦扰。”
“我知道的,就是……”封易也瞄了瞄我,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迟疑,“就是封巧的事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二爷爷和三爷爷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陈梦兰眉目一敛:“他们那里我会亲自去处理的,你只需要把其他事情安排好。”
“明白了。”他非常识趣地告了辞,“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不忘冲我一笑:“大哥,你好好休息,不然妈会担心的。”
他一走,陈梦兰示意我重新躺下:“移儿,再睡一会儿吧,放下所有的顾虑安安心心地把身体养好,其他的有妈妈在呢。”
她的目光柔软得就像天上的云朵,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一放松,意识便也像徜徉在云端,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而后两天我不是吃就是睡,要么就是听她讲小时候的趣事,那些原本只是生硬地刻在我脑海里的记忆也随着她轻柔的话语一点一点变得生动,仿佛要活过来一样。
第三天我终于办了出院,封易亲自开车来接,在回封家的途中,他又给陈梦兰报备了一番:“妈,我搬到了听峰苑,擎峰苑就让大哥住吧。”
“不必。”她想也不想摇头,语带笑意地端详着我,“你大哥还是跟我去驭锋苑住,我要把这些年时光亏欠我们娘儿俩的全都补回来。”
我们一路穿过闹市,最后封易把车开进了一条幽静的老巷子,虽然它也算是闹市的一部分,却闹中取静古朴雅致,别有一番气度。
不多久,车停在了一栋宅院前,我们刚一下车,一大帮人迎了过来,陈梦兰却只是指了指其中一人,介绍道:“移儿,这是你二叔,你还记得吗?”
对于此人,我倒是有点印象,他好像是叫封峦,是封岩的亲弟弟、封移的亲叔叔。
“见过二叔。”我从善如流地打了个招呼。
他拉着我就往里走:“这些虚礼就免了,快跟我去见见你爷爷,他老人家这两天等得是望眼欲穿,就盼着你回家呢!”
穿过几个庭院,他终于拐进了一座老宅,正门上镌刻着一块牌匾,上书“藏锋”二字,它就和这座宅子一样,虽然布满了岁月的刻痕,却依旧威严稳固,颇有一种引而不发的气势,倒是名副其实。
我们一进去,主厅主座上的一个老人就站了起来。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正是封岩的父亲、封移的爷爷封应山,封峦将我往他跟前一推,他拉着我看了又看,最后老泪纵横哽咽出声:“阿岩啊,移儿真的还活着,移儿真的还活着!你要泉下有知,也该心安了!”
“大哥,移儿能平安回来,说不定就是阿岩在暗中护佑,这是好事,你就别伤心了。”另一个老人劝道,他是封家五兄弟中排行最末的,叫封应林。
“对对对,我老糊涂了。”封应山抹了抹眼泪,笑着介绍起了封应林和他旁边的一个少年,“快见过你四爷爷,还有你阿兰弟弟。”
封兰一边骨碌碌转着眼睛偷偷打量我,一边脆生生地喊道:“移大哥!”
大家都被他机灵的模样逗得破涕为笑,这时陈梦兰话锋一转,看似无意问了一嘴:“爸,二叔、三叔和四叔怎么没过来?”
封应山没说话,封应林不尴不尬地回了一句:“他们仨都在为凭月楼翻新忙活,哪有空过来,等过两天忙完了,我亲自带移儿过去看望,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陈梦兰莞尔一笑:“那就谢过小叔叔了。”
封应林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客气,扭头朝我一笑:“走,咱们先去吃饭,这顿团圆饭来之不易,咱们得好好为移儿接接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完饭又聊了许久,封应林和封峦才一一告辞,这时封应山也道:“梦兰,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肯定有很多话要跟移儿说,我正好乏了要去歇一歇,你们娘儿俩啊回去慢慢叙吧。”
陈梦兰微笑着点了点头,叫上我又朝封易使了个眼色,我们仨一并出了藏锋苑。
封易把我们送到驭峰苑就回去了,她则拉着我一步一步往庭院深处走去,此情此景和记忆中的那些片段渐渐重叠,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生出一股错觉,感觉自己还真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