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群山正在耐心听杜氏汇报沈晏之昨日出门访友之事。
“他出门访的都是谁?”
杜氏回:“马车夫说主要是文老夫子,和他之前在京都的几个好友。”
“我安排人悄悄找那几家的家仆打听了一下,他去了就是喝茶闲聊,倒是没说其他要紧事,更没请那些人帮他上书说情。”
沈群山拧眉不语,面色沉重。
杜氏继续道:“侯爷,你若还是不放心,我想法把他的贴身随从换成我的心腹。以后他的一言一行,咱们都能了如指掌。”
沈群山摇头,“不可。”
“沈晏之心细如尘,若是盯得太紧被发现就麻烦了,继续这样盯着即可。”
杜氏点头应下,“侯爷放心,妾身一定时刻盯紧沈晏之。”
聊完这些,杜氏提到了顾濯缨的冠礼,把自己准备的礼单拿给沈群山看,沈群山看完微微颔首。
杜氏掌管中馈这几年,在礼尚往来之事上,向来没出过什么岔子。
他放下礼单,用指节轻敲几下椅子扶手,缓缓道:“你这几日抓紧给安箐和安菱置办几套新头面和衣裳。”
“顾濯缨办冠礼那日,你带着她俩随我一起去顾府,让她俩想法子入顾濯缨的眼。”
“让安箐和安菱机灵点,若是能一起嫁进顾府最好,实在不行,有一个进去也可。”
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顾濯缨有多在乎和沈从蓝的情分。
若是让沈晏之借机把顾濯缨拉到他那边,以后就麻烦了。
杜氏惊愕,“侯爷,你的意思是……”
沈群山双眼微眯,眸中精光闪过,缓缓用力点头。
杜氏着急道:“可他有五房小妾,外面红颜知己一堆,每日吃喝玩混,无官无职不务正业,长公主又尖酸跋扈……”
“况且,姐妹同嫁一人,说出去……”
“闭嘴!”沈群山拍桌而起,寒脸呵斥,“愚妇!你懂什么!”
“你嫌弃顾濯缨品行顽劣,怎么不想想,为何雁门童家和汝南周家,每次来京都都要带着女儿去拜访长公主。”
“他是将来的定国公,现在又深受皇上疼爱,待他弱冠后,皇上和长公主,还有定国公都不会任由他这样厮混下去,必然会扶他入朝堂。”
“依他的身份,便是有十五房妾室,也有大把的世家望族等着把女儿嫁给他。”
“姐妹同嫁一人又如何?顾濯缨本就是纨绔,同时娶姐妹二人,谁敢多说!”
杜氏被骂的眼鼻发酸,垂着脸不敢出声。
沈群山只想荣华富贵,却不想想,两个女儿是她身上掉下的肉。
嫁给顾濯缨,她心疼啊!
沈群山见她一脸委屈,简直恨其不争,越说越怒。
“我知你心疼女儿,难道我就不心疼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两情相悦都是缥缈之物,泼天富贵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说完,拂袖径直离开。
杜氏暗自垂泪。
哭沈群山冷血无情,又哭自己无能反抗。
哭了许久,渐渐想通。
顾濯缨虽人品顽劣,长相身份确是一等一的。
能攀上他,沈成安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在泼天富贵面前,情爱的确不值一提。
*
顾府,明兰院。
顾濯缨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无趣地把玩手里的茶盏,时不时掀起眼皮看一眼屋外。
很快有奴仆汇报:“世子爷,曹太医来给您把脉了。”
曹太医被连拖带拽弄进来,跑得满头大汗。
顾濯缨瞥了一眼屋内众人,随从们自觉退下关了门。
曹太医擦了一把额头汗,气喘吁吁道:“顾世子哪里不适?”
顾濯缨将自己陷在椅子中,翘起二郎腿,蹦出一句:“哪哪都不适。”
曹太医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顿时欲哭无泪。
“顾世子,你要求的事,老朽都照办了,为何还要深夜折腾老朽来这里?”
先是沈晏之,后是顾濯缨,为了秦氏,一个一个的,前赴后继来找他。
简直一点不让他消停。
“什么都照办了?”顾濯缨啧了一声。
“我说沈家去太医院请人的时候,你要亲自去,想办法治好秦氏的眼睛,帮她调好身体,然后隔几日去看一次。”
“结果呢?你说秦氏旧疾无法根治!”
曹太医无力和这个诬赖拉扯,叹气回道:“世子爷,确实无法根治。你便是让太医院的人都去,那也没法子。”
顾濯缨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仰头看向房梁。
片刻后,弯下眉眼,对着曹太医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便每天夜里派人接你。”
“你在我这里好好想,什么时候想到了办法,我就不折腾你了。”
即便嘴角有伤,他笑起来也带着股俊俏的风流劲,可这张脸在曹太医眼里,和地狱阎王一样可怕。
他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
最后强稳住心神,咬牙道:“世子爷,你就是折腾死老朽,老朽也无能为力!”
“秦氏的旧疾,若是钟天离来看兴许还有一线希望,否则,谁也没办法。”
“钟天离是谁?”顾濯缨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
曹太医解释道:“二十多年前,他曾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我们都觉得他是大楚第一。”
“不过因每日只沉迷医术,性格孤僻,得罪了不少人,后来被人污蔑偷盗后下狱五个月。”
“他出狱当天便离开了京都,离开前发誓,此生绝不再进京,也再不为达官贵人看病,只做山间逍遥人。”
“后来案件查清,还了他清白,却再也找不到他人了。”
“前几年,听闻有人在汴州见过他,还有人说在凉州见过他,可众人也没个固定说法,加上他又无儿无女,行踪根本无从查起。”
“若是有谁能超过太医院所有人的医术,为秦氏治疗好旧疾,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他。”
顾濯缨扬眉而笑。
“你把他的样貌画下来,我以后便不折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