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道他这次出去,到底是做什么!
但是他那句再也不见,让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近乎遗言一般的交待儿子,更是让我无比担忧他的此行凶多吉少!
再听这豪迈雄浑的歌声,难免 多了许多风萧萧易水寒,一去不复返的不舍,苍凉 .........
叶夏并没有走,而是和我并肩而立!
听着他唱歌,看着他上直升机,她才突然来了一句,“唱得真难听......”
这对我而言,确实是大煞风景的风景,但是没有办法,能评价他的也就只有她了。
虽然他们并不为世人所知,但是他们的能量, 搅动的风潮,可以轻易的淹没许多人!
多少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他们。更遑论交流!
而我在这么短短的几分钟里,居然跟两个大人物这么并肩而立!
叶夏真的很美!
特别是近在咫尺的时候,美得让人窒息!
紫色遮阳伞下,宛若仙女一般,在这粗鄙的乡野遗世独立,翩若惊鸿!
只是再美的皮囊,如果跟自己有仇,还是不共戴天之仇!那么就如这乡野一般,就剩粗鄙了!
看着红色的直升机在空中逐渐远去。
叶夏冷冷的说了一句,“跟着!”
命令一般的口气,让我很是不舒服,但是我还是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一直回到了乱葬岗上的别墅,进到了客厅,她面无表情的找了个抽屉拿出一个本子,还有一根笔,扔在了茶几上,“你们是上午十点见的面,现在是十二点半,两个半小时都说了些什么,全部给我写下来!”
我心中很是不爽这样的命令的语气,但是我很清楚,反抗毫无用处。我敢说个不字,不知道从哪里会冒出了几个大汉帮我好好回想。
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拿过纸笔,开始回忆,开始复述!
刚才还和陈南一起在河边宣称我们是无畏无惧无所不能的男人!转眼间就在一个女人面前卑微屈膝,反驳都不敢反驳一句,开始做供述!
在我心底,我原谅自己!无畏无惧又不是无知,明知道敌人强大到变态,非要鸡蛋碰石头,那是无脑!
但是一边写,一边斟酌,一半真实,一半编造的供述,充分说明了我的无常!
其实也没有多少可写的。但是主要是编故事太费脑子。毕竟陈南那样的人,肯定不会说些你吃了吗?今天天气很好,对面那个老头今年收成怎么样之类的家常废话。
他的语言风格,鞭辟入里,直指人心。有些话虽然很晦涩,但是懂的人一听就懂。所以杜撰这样 风格的对话,而且还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不然对面那个端坐的旗袍女子,大概率一眼都能看穿!
陈南虽然说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大致意思应该是叶夏控制了某个陈南在乎的人,逼迫他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所以才有想要把拖进举水河淹死的说法。
我不确定他杀过人没有,但是我可以确定,那一刻他的笑里藏刀,如果有机会, 抽刀的他一定干净利索.......
他那个级数的人都得妥协 ,我卑微下,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叶夏接过我写的供述,看了一遍,挑眉看着我,“你老实吗?”
我平淡的道:“我说了又不算,你自己判断!”
叶夏轻轻放下了笔记本,“他应该告诉你了,简长丰曾经是我二叔的司机!”
简长丰当然是简奕的父亲! 刚才陈南告诉我 简家是夏家的白手套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两家之间一定有渊源。只是没有想到是这么个渊源。
我装傻,“简长丰是谁?”
我不得不装傻,因为刚才的供述里, 并没有这方面的说辞!我要说知道,那不是一下子坐实了我的不老实!
叶夏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他没说吗?”
我也冷眼看她,“我这次回来是送我父亲骨灰回来!”
有时候不能一味的怂!那样显得我太过阴柔,那样会丧失谈话的节奏把握。
叶夏冰雪聪明,“我们家的外围做事,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关注!这件事我不知情!”
我冷哼一声,“死的是我亲爹!”
叶夏也冷哼一声,“怎么?你还要找我报仇吗?”
我冷冷的看着她,“冤有头债有主! 你既然说过这件事你不知情,我找你报什么仇?但是我希望我报仇的时候,你不要护短!”
叶夏明眸瞬间冰冷,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看着我,“胆子不小啊,教我做事?”
我神色不变,“我一直很尊重你!也是一直都按照你的吩咐做事!我知道你很强大,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没有教你做事!我只是出于尊重告知你一声!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是我必须报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放狠话,其实是一种很幼稚的表现。但是这个时候,把我的供述真假问题转移到仇恨上面,算是一个策略。更是一种姿态!
我尊重你,所以你也的尊重我!
叶夏的盛世美颜倨傲无比,“是嘛?你以为你是谁?就算是强如陈南,不还得乖乖的听我的吗?”
我摇摇头,“我只是我!我不跟任何人攀比!我听从我的本心行事。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叶夏轻蔑的冷哼,“这个烂地方的男人,还真的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啊!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报仇?我倒是要看看,这个烂地方的妖孽到底还能妖到哪里去?”
我站了起来,“叶总!那我走了!”
“茅坑是石头永远是石头!永远都是又臭又硬!本来我还念着之前的香火情,给简家打个招呼,让简家算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你去作妖去吧!简家要是玩不死你,也不配当我家的狗!但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你要是打死了我家的狗,我这个当主人的肯定不会放过你!”
我淡淡点头,“知道了!”
“滚!”
“好!”
默默的走出别墅,路过磨刀亭,那把锋利的剔骨刀还在那里。它见证了很多故事。它也噬主饮血,它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呢?
肯定不会太好!
所以,我不觉得我和陈南再也不见。我对他充满信心,叶夏就是这把剔骨刀,而陈南的刀是隐形的。
锋芒毕露的家伙,哪里是笑里藏刀的家伙们的对手呢?
..........
再一次来到埋葬父亲的土丘跟前,又给他点了根烟。 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又被炎热的天气阻碍!
千言万语,天底下最复杂的父子感情。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如果有来生,我们做个陌生人变好。 免得你抱怨,我纠结!免得你不高兴,我又难受.........
........
乡间的小路,总是踩得很踏实。
肆意的稻香, 便随着高温,一点也不诗意!~
前路漫漫不是任我闯!是任我熬!
他说得对,我要入局,哪怕是死局!我也得置身其中,只有这样,才有无限可能。
我没有办法杀人,我若是做个看客, 甚至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田埂泥地再踏实,也不属于我。我还是要回去,要在那焦土废墟中,置身死局!
穿过田埂 再次回到村落里,再次置身于一众老人的注目中,我就当 没有看见。几个野孩子的眼神倒是好奇。 今天是周末吗?
现在的农村就两类人,老人和小孩。但凡有点本事的都出去了。 最不济的也去县城买房了。剩下的留守儿童的父母,说句不该说的话,都是些没有本事的人的后代!
社会淘汰法则就是这么无情,无权无势没有本事的人,只能在贫瘠的土地上,轮回着贫瘠!
我回到了破落的家中,找出来父亲生前所有的衣物,扔在了小院子中间,然后一把火点燃!
风俗习惯我记得一些,在阴间也是要穿衣服的,所以送葬之后要焚烧掉生前的衣物,一并上路!
我当然知道衣服烧成灰了,就是烧成灰了,怎么可能在所谓的阴间重组呢?
但是我一直坚持这么封建迷信, 无非就是那么一点念想,和所有人一样,面对在意的人去世的时候,多么希望他还存在,哪怕是做鬼呢?
院子门口站着虎墩,几个月不见,他晒黑了许多,也脏了许多,短裤下的 脚丫子沾满了泥点子。让我不由得想起那个贬低农民的专用名词,“泥腿子!”
虎墩憨厚的冲我的笑笑,“干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虎墩和他爸爸周跃一样,老实本分!
我怜爱的笑笑,“上午回来的!”
虎墩走了过来,抓住了我的衣角,仰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干爸,你能带我走吗?”
我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了?”
虎蹲一脸的委屈,“干爸,我不喜欢这里!村里的孩子总是欺负我。学校老师讲课我也听不懂!他们都只知道玩手机,根本不学习!我答应过我爸爸要考大学的!可是在这里,我觉得我考不上,我对不起我爸爸.,.....”
说着说着,居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我轻轻的把他揽入怀中,让他可以尽情的宣泄........
看着外面还有几个野孩子在那里嬉笑着,手里拿着手机还拍着照。 土地是养不了家的,所以要出去打工。打工自然带不了孩子。只能把孩子留在老家。这就是留守儿童。而当父母的常年在外,自然对孩子有亏欠,所以基本上都会给这些留守的孩子们买手机!
爷爷奶奶那辈都没有什么文化,自然也不懂得手机有多大的危害,就算懂得了又能怎么样,隔代亲在我父亲的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据说我们镇上的中学,已经十好几年没有考上黄高的了。 更别说陈南那样的985高材生。
土地贫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贫瘠!
虎墩这样从小在花城长大的孩子,虽然深处底层,但是无论见识还是心性,都不是这帮野小子可以比拟的。
又经此大难,成熟懂事是理所当然的。
他还在继续哭诉,“干爸,我想回去,我想同学老师了,我想好好学习,可是这里的同学都不做作业,老师也不管,经常有高年级的同学找我要钱,我打不过他们,他们人多.........”
我叹了一口气,“走!跟你妈妈聊聊去!”
我是他干爸。他是我最好朋友的遗腹子。我总是要管的。虽然现在的我没有那个能力,陶丽也没有什么错 !
她有什么错呢?周跃的父母年纪这么大了,换做别的女人,怕是早就当作累赘甩得远远的,但是她没有,她还坚持住在这里,替周跃尽孝!
她正在院子里 喂鸡。 胖胖的她明显瘦了许多,鬓角也多了一层密密的白发。
看起来完全没有打理的脸,走样的身形,哪里像三十出头的女人呢?
岁月给予她的磨难,麻木了她,但是没有打倒她!她依旧按照她朴素的人生观,继续扛起了这个家庭的重任,孝顺老人,养育孩子。
她看到的我表情没有惊讶,只是淡淡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抚摸着虎墩的脑袋,“孩子说他想回花城!”
陶丽面无表情,“我还想我老公活着呢!”
每个人都有想法。 她的想法不可能实现!
她用她的想法,直接拒绝了儿子的想法!
我摇摇头,“你不能这么想!你得听听虎墩怎么想?”
“我都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学校找老师,找那几个孩子的家长说理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花城的话,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不会!可是我们不是花城人。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周跃在看着呢!”
我知道说服她这样朴素简单的女人不容易 ,但是看看身旁虎墩未干的泪痕,我还是想试试,“你知道周跃为什么最后放弃治疗吗?”
“怕乱花钱嘛!”
“他不乱花钱又为的什么呢?”
“在花城买房子!”
“为什么一定要在花城买房子?”
“谁不想生活在大城市?”
我摇摇头,“ 不是周跃想生活在大城市!而是他不想虎墩生活在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