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重华宫。
德妃在梳妆台前坐下,慢悠悠的卸着钗环。
去了妆容,她脸色略显苍白。
绿珠担忧的看向她:“娘娘这几日,精神一直不好,不如明日宣个太医来瞧瞧?”
德妃拿起象牙梳子,梳着如瀑的乌发,“不必了,可能是这几日累着了,明日新年,去请太医难免寓意不好。”
绿珠站在她身后,笑道:“娘娘这一头青丝,保养的真是好极了,没有一根白发呢。”
德妃轻轻抚着容颜和乌发,喃喃道:“一晃经年,本宫都已经三十五岁了,一点都比不得后宫那些妃子。”
她语气有些沉,“让你盯着宫里新来的那两个宫女,你察觉出什么异样来了吗?”
绿珠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玉梳,给她打理着头发,信誓旦旦道:“娘娘放心,奴婢一直看着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两个人在殿内规规矩矩的干活。”
“总归还要小心点,难保贵妃不会动手。”
绿珠一笑,嘴角的梨涡显现出来:“奴婢知晓,娘娘放心好了,娘娘今晚看上去心情很好呢,果然新年新气象。”
德妃拍拍绿珠的手,意味深长的笑道:“这可不是因为新年,本宫才开心的,是因为,有一出大戏要上演,本宫迫不及待了呢。”
她看向铜镜里秀美的面容,满意一笑,朝床榻走去。
不知道今日对瑜妃说的诛心之言,瑜妃听进去多少。
她和贵妃如情同姐妹,看到贵妃承宠心里不但不嫉妒,还为贵妃高兴,是因为她自己不在意圣宠。
那为人母呢,看到自己的孩子原本因为一点点父亲的垂怜而高兴,这点垂怜却是别人孩子唾手可及的东西,而这一点点垂怜马上就没了。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受得了,瑜妃即使再疼爱烨儿,心里也会小小的怨言。
德妃深知自己三言两语并不能挑拨她们如此深厚的感情,让瑜妃反目。
可她今晚,明明说的是,让五皇子“晚点”上学啊。
黑暗里,德妃嘴角轻轻勾起,伴着美梦入睡。
***
正德十年在寒风呼啸中来临。
新年第一天傅君意带着烨儿出去,领着后妃去祭拜了祖先,又去给太后请了安后,父子两个就一直待在长乐宫里。
郑淑宁没宫务处理,也乐得轻松,每日陪傅君意玩闹会,就依偎在他身边看话本。
傅君意有时候陪着郑淑宁一起看,有时候就在榻上的小茶几上,手把手教烨儿写字。
说是写字,就是教他怎么握笔,烨儿手这么小,根本握不住毛笔,傅君意就让宫人给他打了一只细小的毛笔。
烨儿拿着正合适,傅君意抱着他的手练横平竖直,也教他一些简单的诗句。
等过正月十五,傅君意开了笔,每日上朝处理朝政。
烨儿也去了上书房,郑淑宁还为此哭了一场。
瑜妃和瑛容华来安慰她。
瑜妃脸带愁容,感慨道:“淑宁,烨儿才两岁,是不是送他上学太早了,好歹等他三岁,话能说全了再去也不迟。”
郑淑宁也舍不得自己儿子,可他是皇子,傅君意又对他抱有期望。
以后若是他为储君,身上担的是天下黎民百姓期望,肯定要学一番为君的本事才行。
每次劝诫的话到了嘴边,郑淑宁就说不出口。
她只好每日出门前,她摸着烨儿的头,柔声道:“烨儿乖乖听话,不要哭闹知不知道?”
烨儿眼睛乌黑亮,乖巧的点头,哥哥也在书房的,而且坐在他旁边!
烨儿没认为这是去上学,反而以为这是去找景安哥哥玩耍,每日晨起,他也不哭不闹,乖乖穿衣服,再由小桃带去上书房。
一早晨两个时辰,再由小桃带回来,一段时间后,倒也适应了。
烨儿走后,长乐宫里空荡荡的,郑淑宁每日都担心,生怕他在外面受了伤,受了欺负。
可她心里也明白,烨儿迟早要迈出这一步的,现在只是上学,以后大了搬到皇子所,娶妻生子,会一步步远离她。
现在狠心放手,让他早点适应,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要说最开心的是谁,非景安莫属了,弟弟能跟他一起上学啦,他们书房里由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不再冷清了。
他一下课就围着烨儿,问他渴不渴,饿不饿,烨儿要是点点头,他就拿着宫人备好的糕点,一点点喂给烨儿。
上课之前给他擦好嘴,喝点水,照顾的别提多周到了。
景安看着白白胖胖的烨儿,心里涌出了浓浓的自豪感,弟弟被他喂得多好。
傅君意处理完朝政也时不时来书房看看,然后把烨儿顺回长乐宫。
郑淑宁月份渐大,他没事处理必定去长乐宫陪着她。
景安某日下学风风火火的回了启祥宫,着急的说他要出恭,瑜妃看他跑得满头大汗,心疼的问道:“上书房也能出恭,也有宫人伺候,你非的回宫。”
景安大声道:“只能在宫里!别的地方不行。”
等他回来,瑜妃宣了膳,不由得好奇问道:“你不是说,今天父皇要考你们功课吗?你背出来了吗?”
景安坐在桌前,开始大口的吃菜,空隙间道:“没有,没有,父皇来了,把弟弟抱走了就没回来。”
瑜妃点点头,脸上若有所思,她悄悄试探,“你喜欢你父皇吗?”
景安咽下口里的饭,兴奋道:“喜欢啊!父皇什么都知道!还经常摸我头呢,我喜欢父皇夸奖我!”
瑜妃给他夹着菜,心里有些酸涩,“快吃吧,长高点你父皇才喜欢你呢。”
景安重重的点点头。
郑淑宁月份大了,休沐时两个孩子不敢冲撞她,就时常来启祥宫玩。
瑜妃忙着宫务,一般都由瑛容华带着他们玩耍。
在开春后的一个夜晚,郑淑宁被殿外沸腾的人声吵醒。
傅君意亲了她一口,轻声道:“朕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说完,小桃急促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皇上,娘娘,殿下他气息微弱,快要不行了!”
“什么?!”
两个人同时出声。
郑淑宁头晕目眩,喘不来气,傅君意正急着起身,猛然间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她整个人牙关紧闭,身体微微打颤,显然疼到了极点。
傅君意瞳孔霎时间放大,往她身下探去,摸到了一手的濡湿。
这是要早产了…
可她这胎才八个月!
傅君意整个人吓得三魂七魄俱飞,惊呼道:“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