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色已深,三人终于商讨完毕。
“奚前辈,四日后,便是十日朝的正日子,届时入了晚更,咱们便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我来带你们入宫。”楚空观说罢,起身对这一壮一少二人恭敬行了一礼:“我楚空观托个大,替北府百姓,乃至天下百姓,谢过二位舍命相助。”
“楚兄弟不用多礼,老夫膝下无子,徒儿又被马晴那厮害死,如今这条命早已没了牵挂,只是那正信小子和逢忱小子人性善良,便是没有这家国大义,老夫遇上了也要舍命救上一救。男子汉大丈夫,行至何处,遇到何事,便做何事。”奚乘秋一番言语,豪气顿生。柳勤弗不禁出口赞叹:“道长果然是得道之人,好一个行至何处,便做何事,柳勤弗受教了。”
三日后,无咎峰顶。
“师傅您看。这时间点,万家灯火,这高塔您是怎么待了二十年的?”这当口明月高悬,难得这峰顶没有下雪,空气清澈异常,正信扒着窗台欣赏夜色,不由得心中向往。
“怎么待?当然是愣待了。”谷梁夺没好气道。
“愣待吗。。。师傅果然是大宗师,说话都是这么不同凡响。”正信咧嘴笑了笑,这么久了,这繁华盛世许久未曾踏足,心里痒痒的。
“小子,你准备好了吗?”谷梁夺正色道。
“准备好了,吃饱喝足,甚至换了套衣服。”正信嘿嘿一笑,转了转身:“星妹,其实我不穿道袍还是很俊美的,不是吗?”
“是是是,信哥本就俊朗,只是平日里邋遢了些,盖住了罢了。”杨执星捂嘴笑道。
“听懂了吗臭小子?星儿的意思就是,你这厮平日里脏得和条狗一样,以后多收拾收拾。”谷梁夺翻了个白眼。
“嘿嘿。”正信摸了摸头,白日里杨执星特意为他剪了剪须发,如今神清气爽,倒真像个绮纨少年。
“你们两个,倒是很轻松啊?”谷梁夺神情凝重:“四更天一到,咱们便要准备闯宫了。”
“师傅,我早就准备好啦,做梦都想回崇戈城吃那味绝天下的包子去。”
“想得美。今日一战,咱们三个逃出去的机会最多只有一成,你们不怕死嘛?”
“怕,怎得不怕,但是留在这也是死,拼一拼起码还有一成胜算,虽然有些紧张,但肯定是要闯上一闯。”
“丫头,你呢?”
“我与信哥出生入死惯了,再多一次也没什么的。”杨执星低头浅笑,仿佛那死境如同花间游赏一样。
“看看,我星妹不愧是高手后代,颇有遗风啊。”正信一脸喜色,哈哈大笑。
谷梁夺立时给了个爆栗嗔道:“小傻蛋,不会说话可以不说,人家星儿的老爹可还好好活着呢,你就不能多学学知识吗?”
“我说师傅,怎得您这手劲越来越大了?疼得要死。再说我这些时日天天苦练十四恶道,苦读数术机造,哪有时间再看那咬文嚼字的书嘛。”
“小子,谷梁初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塔里的书,却都是好书,选上几本带在身上,我们如若成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如若没成,这辈子更不会回来了。”
谷梁夺一语双关,此时在自己的房中走来走去,看着这一地书籍,抚摸着这些造香的器具。
“对了,那大苦药,你小子可有钻研过,可知道为何我要给你用?”
“这个。。。内个。。。”正信不是没找到,是忘了要找答案这件事本身,此时低着头嗫嚅着,又挨了一下子。
“蠢材,老夫潜心给你埋了机锋,怎得如此愚钝?”谷梁夺恼怒道。
“谷梁先生莫气,信哥他每日都苦练您的功夫,更是日夜钻研数术机造,确实怠慢了一些。。”杨执星连忙帮正信开罪道。
“哼,你偷不偷懒不重要,大不了老夫一人冲杀出去,你要是跟不上,可就怪不得师傅了。”
“不过这些时日,我却有了一些见解,不知谷梁先生可否愿意指点一二?”杨执星跃跃欲试道。
“哦?星儿但说无妨?”谷梁夺眼神一亮,好奇地席地而坐。
“古人云:大羹必有淡味,至宝必有瑕秽;大简必有大好,良工必有不巧。然则辩言必有所屈。通文必有所黜。古人对味的感悟便已经有了好坏之分,这苦味当是人们最不喜欢的味道,但良药苦口却能救人性命。所以我思量着,如若是我,会想到谷梁先生这大苦药,是让信哥明白,无论武功还是心法,上承还是下承,便是大羹也会有淡,便是至宝也会有瑕,十四恶道便是探寻武功之瑕,抓住功法之淡。”杨执星侃侃而谈,一旁的正信看得呆住了。
“好丫头!他奶奶的,想不到我谷梁夺纵横天下,我这机锋却叫个女娃儿解了个通透?哈哈哈哈。”谷梁夺哈哈大笑,心情舒爽:“臭小子,听见了吗?听得懂吗?咱们距离出去还有两个时辰,抓紧时间,再感悟感悟。磨刀不误砍柴工,多感悟一分,生机便多一分。”
“好丫头!果然是好丫头!”一旁的正信也听得心神具名,忍不住出言赞叹,引得杨执星也咯咯笑了起来。
“行了,收拾好东西,待得时辰一到,咱们毁了塔,下山,闯宫,出山!如若今日能再见到那自由的太阳,老夫干脆把这丫头也收了一并当做徒弟。那十四恶道倒有几门适合心思缜密之人专一修炼。”谷梁夺笑道。
“多谢谷梁先生,天道酬勤,谷梁先生如今大惑得解,大有所为,定然能成的。”杨执星心中充满希望,只为能重见爹爹,与爱人一道重获自由。
夜色渐浓,三人默默地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这偌大的昆吾城,正准备欢度十日朝,来自天南地北,背负各自使命的人们,将要聚集于此,浴血搏杀。